人参与)新快报记者 曹晶晶发自郑州
天价过路费案尘埃落定，新快报独家专访河南省高院院长张立勇
●什么叫公正？通常理解就是公平正义，我还把它做了一个解释，就是公开的正义。
●不能因为法庭小，坐不了人，而拒绝任何一个旁听的人。
●短短几个月里，逃费368万，大家都感觉不正常。
2011年12月15日，曾经轰动一时的“河南天价过路费”案，在河南省鲁山县法院开庭再审判决。主犯易人，金额缩水，刑期锐减，案件的再审结果，再度吸引了公众和媒体的广泛关注。
如今，天价过路费再审判决已经生效。在这场万众瞩目的重审尘埃落定之时，记者独家专访了河南省高院院长张立勇。
谈再审：基本实现直播承诺
新快报：天价过路费案从宣布再审到再审开庭，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时间。鲁山法院为了这次重审，做了哪些工作？
张立勇：时间比较长的原因之一是本案案情复杂，检察机关撤回起诉后，将案件退回了公安机关补充侦查。本次开庭前，鲁山县法院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如组织刑法学专家就案件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问题进行了研讨论证。在这次重审过程中，我们最重视的就是司法公开。我认为司法公开是实现司法公正的一个重要保证。什么叫公正？通常理解就是公平正义，我还把它做了一个解释，就是公开的正义。这次重审，来的媒体有40多家，有人提出来，只让主流媒体旁听。我说不行，人家媒体即使是做旁听群众，也可以来旁听。最后我们还是让所有的媒体都进去听。我们对外公布过一条有关审判公开的规定。不能因为法庭小，坐不了人，而拒绝任何一个旁听的人。如果法庭小了，就换大法庭。
这次，我们就换到了鲁山法院最大的法庭，法院的人也都站在后面，腾出的座位都让给媒体了。
新快报：在2011年的全国两会期间，我专访过您。你承诺要视频、网络直播公开整个庭审过程，但为何最后没有实现？
张立勇：本来我的构想确实是全部网络直播、电视直播，但是后来因为案件涉及到保密单位，法律有特别规定。后来我们就想了个折衷的办法。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从9点开庭开始，就将画面传到了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也即时播报了庭审的情况。而且，在多个节点上，中央电视台分时段做了播报。应该讲还是及时直播了庭审。而且，旁听的媒体一共有40多家，70多名记者。所以我们的承诺也是基本实现了，不能说我们食言了。
谈数额：
惩罚性费用不能计入诈骗数额
新快报：这次重审认定的犯罪数额，与第一次审理认定的犯罪数额大不一样，您能谈谈吗？
张立勇：犯罪数额由368万余元改为49万余元是准确的，体现了法院实事求是的态度，正确回应了网民的关切。
根据高速方面按照计重收费办法计算，被告人时军锋利用假军车在郑尧高速通行2363次，逃缴过路费368万余元。第一次庭审之后，这种认定方法引起了社会各界和网民的质疑。本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如果运输超载，公路管理部门必须卸载。因此，超载产生的惩罚性费用不能计入诈骗数额。再者，从情理上讲，超载后也不能放行。因此，不能按照惩罚性的罚款来计算犯罪数额。因为惩罚性的罚款本身就是一种处分和追究了。本次审理将其中加收加罚部分减除，按照基本通行费49万余元认定是合理的，法院据此作出裁判是正确的。
谈刑期：几个月逃费368万元不正常
新快报：除了数额，法院的判决还重点掌握了哪些方面？
张立勇：首先，我们是把犯罪主体搞清楚了，原来主犯是时建峰，现在发现有错误，应该是时建峰的弟弟时军锋，时建峰是从犯。再一个就是刑期，时建峰从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2年半，时军锋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原判决罚金200万元，再次审理判决罚金分别是5万元和1万元。案件宣判后，被告人均不上诉，社会各界反映良好，实现了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
新快报：这个刑期的确定考虑了哪些因素？
张立勇：我们依法审慎地对被告人进行量刑。被告人时军锋、时建锋诈骗数额巨大，根据刑法的规定，应在三年至十年的幅度内量刑。被告人时军锋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依法应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其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系自首，且认罪态度较好，依法可对其从轻处罚，遂以诈骗罪判处被告人时军锋有期徒刑七年，并处罚金5万元。被告人时建锋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认罪态度较好，有悔罪表现，依法应对其减轻处罚，以诈骗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
新快报：您曾经说过，一审的判决错误之一在于法官机械地适用了法条，这次再审，法院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张立勇：我们的判决要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既要考虑到法律，也要考虑到民情。这两个方面应该是统一的。原来的判决结果，不符合实际情况。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数额太大？因为它不符合常规、常理、常识。在短短几个月里，逃费368万元，大家都感觉不正常。这个不正常是因为法官机械地适用了收费标准，机械地把逃费数额作为犯罪数额。再次审理判决严格依照了法律的规定，老百姓也能够接受。
谈司法权威：
审判机关要勇于担当
新快报：天价过路费案中，法院做出追责的速度非常快。但公安、检察院一直没有追责，其实收集证据的责任在他们身上？
张立勇：我国的司法应逐步形成以审判为中心，而不是以刑侦为中心。不管公安还是检察院，都没有权力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只有法院才有权力去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所以，最后来做出一个交代的应该是法院。不管公安怎么侦查，检察院怎么公诉，最后都应该由法院来一锤定音。所以，最后错了，要纠正这个问题，也应该是由法院来纠正，也不应该是公安或者检察院来纠正。
从这个理念上讲，我认为由法院出面来纠正错误，是应该的。是符合审判中心主义的基本理念的。我们要通过个案的处理，把审判的权威给树立起来。为什么我们的司法权威树立不起来？包括多种因素，包括我们法官的素质、不公正廉洁，办关系案、人情案。但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我们的司法审判机关要勇于担当。对于错了的问题，一定要勇于纠正。出了错案怎么办，我们审判机关要勇于纠错。这样不仅不会损害我们的司法权威，恰恰相反，还能提高我们的司法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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