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价格十年涨十倍逢节断货 发改委约谈仍淡定

　　晚报记者 王毅鹏 报道

　　茅台价格为何10年涨了10倍？逢年过节就断货又是何因？到底是哪些人在消费茅台，保肝护肝之说有无依据？再度成为焦点的茅台不得不面对上述疑问，虽然茅台早已远离普通民众饭桌，但永远不可能逃离公众视线，面对疑问重重，茅台一直表现出的 “淡定”也让公众揪心，正所谓“国酒也该接地气”，高高在上的茅台怪象何时能休呢？

　　【追问一】

　　10年涨10倍，价格为何能一飞冲天？

　　“人类已经无法阻止茅台价格飞天”一说，虽然是网友对茅台价格的调侃，却也不失内在逻辑。记者查阅相关资料获悉，近年来整个白酒行业都在涨价，但茅台无疑是涨幅最大的，53度飞天茅台从2000年的200多元一瓶涨到目前的2000元以上，10年间售价涨了10倍，着实撒了一次酒疯。

　　如果茅台之前的涨价还“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么从2010年初开始其价格便“一飞冲天”。根据历次白酒厂家对外的说法，“成本上扬”是主因。对此，酒业业内人士昨日对记者解释说，白酒成本包括粮食成本、人力成本和运输成本。这些成本在这些年确实上涨，有的还涨幅不小。

　　“粮食主要包括高粱、小米、红豆、绿豆等，主要从东北运到各生产企业，近些年这些粮食价格涨幅明显。 ”他表示，燃油价格不断提高，导致企业的运输花销一提再提。”人工方面，由于酿酒厂的工作不少是重体力活，随着工资待遇提高，愿意从事酒企工作的打工者越来越少，工资待遇只得一再调整。 “现在两三千元都请不到人，综合下来，白酒的成本比以往确实提高不少。 ”

　　不过记者也注意到，飞天茅台价格两年间已从2009年底的800元不到，涨到现在的2000元，涨幅超过150%。这么高的涨幅，显然已无法用“成本说”来解释了。

　　【追问二】

　　逢年过节总是断货，到底流向哪些渠道？

　　“我们这边53度茅台断货，52度五粮液货源也很紧俏。 ”昨日在一家烟酒专卖店内，销售人员这样表示。 “年前市场紧俏，53度茅台肯定枪手，每年都这样，很正常。 ”

　　显然，茅台总在逢年过节的关键时刻“玩失踪”。 “缺货”成了不少经销商抱怨的焦点，也成了茅台涨价的唯一理由。多家经销商对记者表示，货源紧张导致存货不足。一些超市也反映，以往能一次性拿到货，现在被分成两三批供应，货源严重不畅。

　　而茅台集团名誉董事长季克良早前曾对媒体表示，涨价真正原因“应该去问经销商”。言下似乎是经销商囤货，炒高茅台酒的价格。很显然，经销商和厂家“踢起了皮球”。

　　白酒专家铁犁认为，主要原因之一是其渠道的特殊性。相比其他公司，茅台70%—80%的产量用于特供、团购及部分企事业单位供应等，只有20%—30%的供应量才通过专卖店等渠道到达普通消费市场。给茅台的紧俏再添一把火的还有收藏市场，茅台酒拍卖从来都是 “没有最高，只有更高”。去年12月初，一瓶出产于1958年10月2日的陈年茅台以55.2万元成交。

　　茅台官方曾表示，面对长期供不应求的市场现状，已经在尽最大能力调整产量规划。 “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十二五’期间实现产能3万吨，‘十三五’达到4万吨。现在，我们进行调整，计划‘十二五’期间要达到4万吨，‘十三五’要达到5万吨，整个计划提前了五年。 ”季克良表示。

　　【追问三】

　　“喝的不买、买的不喝”，谁才是真正的消费者？

　　坊间早就有“茅台喝的不买、买的不喝”的说法，多位曾购买茅台酒的消费者也对记者坦言：“肯定不是自己喝的”。在某大型国企负责公关的刘文东表示，平日亲戚朋友自己掏腰包吃饭绝不可能消费茅台。他坦言“茅台更像是一种礼品”。

　　既然普通百姓言之凿凿 “消费不起”奢侈品茅台酒，那又是谁在喝茅台导致其常年短缺呢？下面的一则事例或许能从某种意义上做出解释。

　　去年4月，广东石油分公司购买茅台等高档酒引发网民议论。据介绍，中石化广东石油分公司原总经理鲁广余于2010年9月份，未经该公司领导班子研究，私自安排下属从贵州茅台销售有限公司购进茅台酒480瓶、货款95.83万元。业内人士戏言，从“我为祖国献石油”到“我为祖国喝茅台”，其背后的逻辑不言而喻。谁在真正地消费茅台，也十分明了。

　　前几日在深圳两会上，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放言“茅台那么贵，如果不是公款消费绝对不会到那个价格”。茅台酒里映出公款吃喝的影子，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在公共场合，从官员口中听到这句大实话，也是头一次。

　　之后的上海两会上，多位人大代表建议公款消费不准喝茅台酒。 “茅台酒已经‘变了味’，不再是普通的白酒，老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意见很大。 ”上海市人大代表史秋琴说。去年底，国务院法制办公布的《机关事务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中，明确要求政府各部门“不得采购奢侈品”。代表们认为，虽然目前《条例》对什么是“奢侈品”还没有一个细化的认定标准，但如果一瓶市价两千多元甚至数万元的茅台酒还不算“奢侈品”的话，显然无法说服民众。

　　【追问四】

　　多年历次遭到非议，股价为何至今坚挺？

　　若说茅台遭遇非议，绝非从胡润将其捧上奢侈品宝座一事开始的。事实上，伴随茅台价格越来越不亲民的过程，其质疑声、批评声从未停止。面对巨大的公众质疑，按常理说其上市公司股价表现都会有所震荡。然而反观茅台，却一直稳若泰山，这又是为何呢？

　　记者查阅茅台上市公司资料得悉，如果谈盈利能力最强的公司，贵州茅台一定当仁不让。去年前三季度，贵州茅台净利润为65亿元，全年净利润可能达到90亿元左右，相比前年的50亿，利润增长八成，相当于平均每天净赚2500多万元。说它盈利能力强，是指高度茅台酒的毛利率平均为93%，低度茅台酒为91%，前三季度公司净利润率高达48%，远超其五粮液的30%和洋河股份的23%，在A股上市公司里非常扎眼。在资本市场上，截至去年底， A股全年跌幅约25%，但茅台的股价相比年初反而略有上涨。

　　日前，贵州茅台发布去年业绩预告，受益于产品销量与价格增长，贵州茅台预计2011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增长65%以上。公司2010年度净利润为50.51亿元。记者注意到，在人大代表放言“禁茅”的第二天，贵州茅台股价跌5.98%，盘中触及近期低点175.66元，市场曾解读为茅台股价因此受挫。根据国泰君安证券的分析，近期白酒终端价出现调整，主因在于节前促销及经销商资金回流，虽短期会影响投资情绪，但其高价差将保证高档白酒2012年40%以上业绩增长相对确定。

　　业内人士称，茅台价格坚挺确实存在公款消费的因素。至少在短期内，一方面取消公款消费的可能性不大，商务消费也不可能以行政命令取消。

　　【追问五】

　　曾明确要稳定价格，约谈后为何涨不停？

　　去年中秋前夕，国家发改委价格司、经贸司、价监局共同召开白酒价格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古井贡酒、苏酒集团等白酒骨干企业。国家发改委提出要求行业协会及白酒骨干企业要起到维护白酒市场价格的作用，保障市场供应、稳定价格、不能再出现涨价现象。

　　这已是年内国家发改委第二次约谈白酒制造企业。早在去年3月末，发改委召开价格座谈会，企业也表示支持政府的限价政策。然而，恰恰是在发改委频繁“约谈”白酒企业的2011年，其价格却“越谈越贵”。

　　发改委在定价体系上究竟有没有话语权呢？铁犁表示，发改委缺乏有效的限价手段。 “它最多也就跟企业打打招呼，管不到经销商怎么做。现在茅台出厂价只有619元，市场价高出几倍，就算出厂价不涨，厂家和经销商有的是办法让零售价继续涨，然后他们互相‘踢皮球’都说是对方在抬价。 ”他表示，“厂家变相涨价的伎俩很多，比如通过增收‘保证金’来变相提高出厂价。 ”

　　有茅台经销商透露，各级经销商对于茅台酒价格的推动作用，已远远大于酒厂本身的提价行为。 “约谈后茅台的出厂价是不能涨了，但零售终端的价格由市场决定。 ”但多位行业人士都认为，发改委约谈无法改变白酒市场的基本态势，换来的不过是又一番“暂缓提价”。

　　【追问六】

　　有益健康引争议，喝茅台真能护肝？

　　“我不喝白酒。 ”

　　“没事儿，这是茅台，我看网上说茅台还能护肝呢！ ”前不久参加一场应酬的时候丁先生听到这样一种“喝酒保肝”的理论。记者上网一搜，果然发现有关茅台护肝的说法有不少文章和帖子，其中还有一些医学界教授组成的课题组对茅台酒厂员工进行体格检查以及动物试验后得出的结论。一篇题为《科学验证：国酒茅台有益健康》的文章称：“1997年，由贵阳医学院发起，北京、上海等7家科研所参与，对这一课题展开了跨行业、跨学科的研究。著名肝病专家鉴定认为：结论比较客观，是一项既有学术价值，又有经济意义的成果。 ”

　　然而，此类“科研成果”，遭到了有关专家的强烈质疑。

　　“除了茅台护肝说，现在还出现茅台能降血糖，有利于糖尿病恢复的说法，这些研究都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今天上午，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王灵台告诉记者，乙醇（即酒精）对肝脏有伤害，一两百年前国际上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王灵台教授曾经专门做过一个课题，研究包括茅台在内的几种酒对肝脏的影响。

　　课题组将56只雄性大鼠随机平均分为7组，其中的5组每天分别喝茅台（53度）、人头马XO（50度）、尖庄酒（50度）、葡萄酒（20度）和黄酒（20度），按每100克体重0.8克酒精的剂量每天两次、连续6周灌胃；另外两组作为参照组，一组喝生理盐水，另一组在服用中药制剂后喝50度的尖庄酒。6周后，王灵台教授和同事们对大鼠的肝组织进行病理观察，结果显示，喝酒的大鼠的肝脏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王教授说：“这说明一定量下茅台酒和其它酒一样，都会对肝脏造成损害”。

　　王灵台教授表示，这个研究还处在初步阶段，他希望接下来进行第二阶段实验。以粮食为原料酿造的白酒，在制造过程中是否会产生一些对身体有益的成分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即使有神秘的“好东西”，喝白酒的同时也喝下大量乙醇，对肝脏、肾脏、心脏、大脑等仍然会有损伤。如白葡萄酒中的白藜芦醇对软化血管有好处，但大量喝下白葡萄酒一样会造成酒精中毒，因为损伤各器官的乙醇也同时进入身体。

　　“第一，我们希望找到白酒中的这些有益物质，为什么这些物质对人体有好处，对人体中的哪些部位有好处；第二，希望通过研究发现，饮用多少剂量以内，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这些都需要严谨的科学研究后才能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王灵台教授说。在王教授进行小鼠实验后，茅台酒厂曾经登门拜访希望资助其进一步地研究，被王教授婉言谢绝。

　　“我国的控烟力度尚不够强劲，控酒意识更加薄弱。餐桌应酬和酒文化每年要令多少人患上酒精性肝病！我们一定要大力倡导健康的生活方式！ ”日前在解放报业大厦举办的上海市健康大讲堂解放健康讲坛专家恳谈会上，全国健康教育首席专家杨秉辉教授感慨。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近日发布的湖北省公务员健康体检报告，结果发现肝病已成为公务员第一职业病，主要原因就是长期大量饮酒早期对身体的伤害。过年前记者从本市长征医院、第十人民医院、曙光医院等院了解到，每到过年前，都是酒精性肝病就诊人群的小高峰。酒精性肝病主要包括酒精性脂肪肝、酒精性肝炎、酒精性肝硬化三种。酒精被吸收进入人体后，90%以上要经过肝脏代谢。因此，对肝脏的慢性损害尤为突出，即出现通常所称的慢性酒精中毒或酒精性肝病。如果肝细胞受到的损伤不断，受损的组织来不及修复，又再次接受损害，最后甚至可以导致肝癌。

　　专家表示，酒精性肝病的唯一预防方法就是少饮酒，治疗的关键就是戒酒，如继续饮酒，不论采用其他特殊的治疗措施，均收效甚微。 （记者 肖波）

　　【追问七】

　　淡定面对成奢侈品，老百姓真喝得起吗？

　　面对此次事情的导火索茅台入奢一事，茅台方面均对此不予置评，其董秘的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事实上，近年来茅台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不过其一直表现淡定。

　　根据可查资料，去年一年仅有一次茅台高层接受《中国经营报》采访对社会关注的一些焦点做出了回应。针对“每年茅台供给政府和军队的比例占总销量的60%”是说法，茅台集团名誉董事长季克良表示 “绝对不可能的，6%都不可能”。他说，对于政府用酒、军酒，我们过去叫“外交酒”、“友谊酒”，有类似的说法。茅台酒是一个民族品牌，价格虽然偏高一点，但基本上还是与酒的品质相称的。随着现代化建设进程的推进，国家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提高。国家的对外交往也越来越多，中华民族用自己最好的酒招待贵客是应该的。另外，文化界、商业界、企业界等方方面面的宴饮，都少不了茅台酒，这很正常，不过，这方面实际上量很小。

　　值得一提的是，季克良当时还表示， “我从来没有把茅台定义为奢侈品，我们的价格，远远比不上动辄几千上万甚至十几万元的红酒和洋酒，就现在中国百姓的消费水平而言，只要不是天天喝，是消费得起茅台酒的。”他说， “我一直主张都是要让老百姓喝得起茅台酒，不要把茅台酒价格提得很高，这么好的酒就要让老百姓都能享受才对。”

　　记者手记

　　人变成“猿”只需一瓶酒

　　王毅鹏

　　自从中国古人独创酒曲复式发酵法开始大量酿酒后，酒就渗透于中华数千年的文明史中，并形成丰富多彩的酒文化， “无酒不成席”的观念也深深扎根国人的心中。如今，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人际交往的增多，酒更成了人与人之间增进感情的重要纽带，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在公款吃喝风日盛一日的影响下，今天的酒文化早已变了味，酒场变成了 “战场”，小酌变成豪饮，一些公职人员成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 “牺牲品”。

　　如今，在党政机关，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饮酒， “公务”占了很大一部分，领导视察要喝，上级检查要喝，庆典节日要喝，招商引资要喝，工程项目要喝，提拔升官更要喝……一方面公务喝酒耗费了纳税人巨额钱财，另一方面公款招待总是热衷于消费名酒、贵酒，喜好互相攀比，奢侈浪费之风愈演愈烈。2011年初，媒体报道中石化广东分公司花费近159万元购买茅台酒之事。如此 “大手笔”地购买高档名酒，茅台酒的价格怎能不一路涨上了天？几年前五六百元的53°飞天茅台酒，如今市场价已超过2000元。

　　从白酒生产来看，以酿造1公斤白酒需3公斤粮食计算，全国每年酿酒消耗粮食就达千万吨， 2010年全年粮食总产量才达54641万吨。公款豪饮所挥霍的粮食，绝非一个小数目。

　　每天、每月、每年，中国有多少公职人员花费多少公款喝了多少瓶酒，无人知晓，而作为纳税人的老百姓却因消费不起高档酒而 “望酒兴叹”。公款豪饮不仅挥霍浪费社会财富，还会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人过量饮酒后对外部的刺激反应较强烈，常常会出现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强奸伤人等恶性事件。有言道，从猿变成人需要几万年，而从人变成 “猿”只需要一瓶酒。

　　记者有一位朋友是某省原驻京办的负责人，因迎来送往的公务需要，经常围着酒桌转。数年前的春节前夕，由于接连几天忙于应酬，喝酒过多，从北京驾车回家过年的途中，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本人当场死亡，与其同乘一车的儿子虽抢回一命，但已重度残疾。

　　这样的状况再也不能持续下去了，整治已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