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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市民废墟上开音乐会纪念老城区被拆除(图)

2012年01月31日19:53
来源:云南网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月湖西区被拆毁的房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等我下一次回来,我不知道楼下的他们还在不在。”

  第一声鼓,是陆冠何5岁的小侄子敲响的。这是12月18日晚上7点半,音乐会开始。

  小侄子是被陆冠何临时拉来的,不能理解什么是“废墟音乐会”,他奶声奶气地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里怎么像打过阿富汗战争一样?”

  小侄子敲《铁臂阿童木》的时候,陆冠何在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候场。为了废墟音乐会,他准备了十首曲子,有《童年》、《茉莉花》这样舒缓的曲子,也有像《红星照我去战斗》、《走进新时代》这样激扬的曲子。

  其实,从参加完托福考试到废墟音乐会,中间只有五六天的时间,陆冠何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也没有做多么精心的准备,只是抓紧时间把熟悉的几个曲子练了练,还拉来了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来唱歌。

  “就是老街坊娱乐。”他单纯地想。

  陆冠何吹的第一首曲子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自己喜欢。”他说。

  他走上台,先向台下鞠躬,再给自己报幕。楼下响起一阵掌声。一曲吹完,陆冠何又向台下鞠躬,楼下又是一片掌声。

  《凯旋进行曲》是他吹的第二首曲子。号声响起,听众中有人跟着慢慢哼着,有人打起了拍子。

  这片约有小半个足球场大的瓦砾废墟上,篝火、投影仪和广告灯成为了唯一的光亮,而号声比光亮传得更远,号声升起,直抵月湖西区断壁残垣中的每个角落。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了掌声、欢呼和大声的叫好。

  两首吹完,陆冠何站在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有仪式感,是不是应该准备地再精心一些。

  陆冠何的初中同学在小号的伴奏下,唱了《小小少年》、《伤心太平洋》和《传奇》三首歌。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这首1970年德国影片《英俊少年》中的插曲《小小少年》,引发了全场合唱。

  抱着娱乐心态来的同学,在音乐会结束后,对陆冠何说了一句话:“冠何,以后不知道你回国的时候,这房子还在不在。大家合唱《小小少年》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挺伤感的。”

  陆冠何吹响《童年》时,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最后的告别”,一种难以名状的“担忧和恐惧”笼罩了他:“我要出去了,等我下一次回来,我不知道楼下的他们还在不在,我小时候上过的幼儿园还在不在。”

  最后一曲《北国之春》吹完,陆冠何右手拿着小号,背在身后,左手放在前面,腰弯下去,给大家鞠躬。

  其实,在强光中站了一个多钟头后,鞠躬时,陆冠何眼前差不多是漆黑一片了。他看不清楚楼下废墟上那些晃动的脸,只听到掌声、欢呼和熟悉的叫好声。

  他直起身子,使劲瞪着眼睛,想要努力去看清楼下那些熟悉的脸庞,瞪着瞪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对着楼下,重新弯下了腰,鞠了当晚最深的一躬。

  等到陆冠何从台上下来,70岁的葛福令就冲了上去,他忘记了自己面前还没有插上话筒,就迫不及待地唱起《智取威虎山》的选段。他说自己忍不住,“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陆冠何意识到了老人“忍不住”的后面,承载了什么:“最悲伤的,是有些事情,你看在眼里,但你没有办法左右,去改变。”

  "范家太公来了’还有可能口口相传吗?”

  而一些改变,已经不可逆转。

  在天一阁边的这片老街区里,杨仁迩已经生活了60多年。她从小就听过这样的故事:“范家太公(范钦)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天一阁,他每天晚上都会巡视那些藏书。”有人在黑夜里见过范家太公拄着拐杖巡视的影子,更多的人则听到过他巡视的脚步声。

  上世纪60年代的天一阁,杨仁迩和邻居们能够随便出入,他们常常在天一池边写作业,在假山群里捉迷藏。他们称呼天一阁的管理人为“邱阿爸”、“洪太公”,视其为家人。如碰到有损害天一阁的行为,只要有人喊一声“范家太公来了”,对方就住手了。

  改变是从2000年开始的。这些年来,她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些有着包浆的老瓦爿墙,被成片推倒,月湖西区渐成无人区,她浑身颤抖着说:"范家太公来了’还有可能口口相传吗?”

  2011年春天,杨仁迩提议公祭范钦505周年生辰。她说,一方面,月湖西区文化街区和宁波重文崇教传统的形成,范家太公功不可没,另一方面,街坊邻居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算平安,也是托了范家太公的福。

  阴历九月十九这一天,杨仁迩他们20多位留守居民,和闻讯赶来的20多位网友,准备了薄酒果品,在天一阁北边的废墟上,祭奠了范家太公。

  “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变成这个样子。”她说。

  12月18日中午,杨仁迩打电话给已经搬走了三十多年的老邻居温一贞(化名),说,晚上这边有场废墟音乐会,你来吧。

  温一贞也出生在月湖西区。在这里,她读完了幼儿园和小学二年级。在她的记忆里,推开自家前门,是河,推开后门,也是河。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掉进过河里,可不知道又怎么爬上来了。

  “没掉进过湖西河,不算老居民。”她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那时的月湖,尚被称作湖西河。“三江六塘河,一湖居城中。”月湖位于宁波老城西南,开凿于唐朝贞观年间。明清以来,月湖西区就是宁波城的中心,有“湖西自古繁华”之说。

  “宁波人对月湖(当然不止是一池湖水)与天一阁,对范家太公,就像对自己的祖先一样敬重。”放下杨仁迩的邀请电话后,在她的心里,已将废墟音乐会视为“与家园告别,与故人告别,与历史告别”。

  有一些人则错过了这场告别。

  程健捷的弟弟埋怨他:“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不会唱,我上去吼两句,也是一种姿态!”

  一位摄影师看了废墟音乐会照片后,在后面留言:“我没有去拍废墟音乐会,是迄今为止摄影生涯里最大的遗憾。”他已经拍了二十多年的老宁波,看着这个城市曾有的8个历史文化街区一个个消失在镜头里。

  “这最后一个,我可能也永远地错过了。”他说。

  另一位到场的摄影师则说:“不在乎,谁在按动快门;不在乎,记录着什么画面;不在乎,音符的优劣……处在不同机位的摄友们,也相互照应着,避免影响对方的取景。其实,同城之中,我们一直在相遇,一直牵手,可谁让我们城殇?”

  “我要在一个重要的时刻,放一段重要的视频。”

  程健捷是音乐会进行到一半时,才匆匆赶来的。当天晚上,他有一个重要的应酬,去应付了一下,就抛下整桌的人,跑回来了。

  “我要在一个重要的时刻,放一段重要的视频。”他说。

  《北国之春》的号声响起时,楼下的程健捷按下了开始键,一段只有他知道的视频投影到了广告幕布上。

  视频里有两个中年男人,穿白色衬衣的男人正抡起大锤,狠命砸向一堵墙,白色粉末飘了出来,另一个穿灰色短袖的男人则站在一旁上,大声地指挥着。

  他们的头顶上,是被掀开了的屋顶,脚下的外墙上,钉着一块半白半蓝的楼牌,上面写着“天一街4号”。

  在场所有人大约只看了五秒钟,突然哄堂大笑起来。他们明白了:这段视频要讲的就是陆冠何吹小号的舞台,是如何被拆出来的。

  镜头摇向了右边,葱绿的大樟树,属于天一阁的青砖墙,然后又摇向了左边,另一堵墙上被拆了一个大窟窿,像是空洞的眼神。

  号声停止了,笑声停歇了,人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穿灰色短袖的男人抱来了一根木头,支在已经被砸了3分钟的墙上。木头曾经是这幢房子的房梁,现在却成为了拆毁房子的工具,等到4分42秒,视频中的两个男人用它顶倒了整堵墙。

  墙体轰然倒下,砸向地面,激起大片灰白色的尘土。

  袁勇说看到墙倒下去的那一刻,自己忍不住,哭了。

  这段时长五分零七秒、画面摇晃的非专业视频拍摄者,是陆冠何的父亲。

  8点半多,废墟音乐会结束了。程健捷他们收起了投影仪,摘了灯。所有人深深地弯下腰,向舞台鞠躬。

  散了吧

  夜里九点多,人差不多都走干净了,只剩下程健捷、袁勇还有他的妻子。袁勇的妻子拿来土,耐心地把灰烬覆盖,再浇上一层水,三个人就这么守在那里,等着最后一丁点的余烬熄灭。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了。

  袁勇的妻子最先离开,剩下了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立在黑暗中。

  放在平常,袁勇和程健捷在凌晨一点,还会热烈地讨论月湖西区的历史。有一次,他们甚至在凌晨三点,相约去看看瓦爿墙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现在,他们两个就这么静悄悄地站在那里,谁也不说话。

  袁勇开腔打破了沉默:“小陆很认真,每吹一首都向大家鞠躬,我觉得这是一份托付,我觉得愧对女儿这一代人,从这份认真里,我看到一份希望,我们的下一代是认真的一代人。”

  “嗯。”程健捷回应。两人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大约到了十一点,程健捷说:“早点散了吧。”

  “散了吧。”袁勇回应。

  (实习生岳辰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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