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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场内部一片荒凉，市场外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货运车在揽客。 |
投资6.4亿元至今未竣工验收 4千业主9年未领产权证
株洲最大烂尾楼之痛
《法制周报》记者 曹晓波 文/图
中南国际服装交易市场（以下简称“中南国际”）上空耸立着一座天蓝色塔钟，它的时针停留在2点的刻度纹丝不动。曾几何时，清晨浑厚的钟声每天敲响，唤醒了许多人的美梦。
同时钟一样安静下来的是整栋大楼，走近它的人们或许能察觉出某些端倪：那些不再清亮的玻璃门上拴满铁锁、褪了色的巨幅招商广告电话仍是升级前的7位数字，大楼后墙红砖裸露，透过未安装玻璃的窗户，仍能看到灰色的水泥墙面。
只是临街的一面看上去俨然一派繁忙的市场交易景象：大楼颜色华丽宏伟壮观，市场门口停满各式各样的货运车，不时传来司机的吆喝声……但很可惜，这些所谓的生机景象不过是一块遮羞布，它的背后是一座占地23万多平方米，荒凉了9年的烂尾楼。
该项目由株洲市汇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汇亚公司”）投资6.4亿元巨资开发，曾作为株洲市和长株潭物流园区的重点工程，号称打造全国单体面积最大的服装专业市场。然而开发商既没能按期完成工程，也无力按合同向业主支付违约金，更无力清退售房款，4000多业主的投资美梦落空。
一座空城
2012年2月21日，记者从中南国际一处未上锁的大门进去，看到里面是一排排小门面，每个门面房的面积约10多平方米，房子已经建好但尚未装修。一名着制服的保安在发现不速之客后，将记者请出了大门。
大楼周边的广场和停车场并未废置，物流公司的招牌琳琅满目，不少大货车上的工人正在来回装卸物件。据一些业主透露，即便是业主也不能轻易走进市场内。为此，保安们圈养了近十条狗，夜间一有风吹草动，便狗吠不止。在临近中午，记者看到一名保安牵着一条狼狗送进玻璃房内，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切与中南国际的效果图和介绍大相径庭，在业主提供的彩色宣传册上写着如下文字——“中南（国际）服装交易广场是国内同类商业规模最大的建筑之一，将成为株洲乃至全国、亚洲地区标志性商业建筑和服装交易、品牌展示集散地 。”
服装城业态分布图中则详细划分了各区域的功能，广场地下一层，地上八层，集服装批发交易、服装展贸、服装展览、服装培训、货运配送、金融结算等功能于一体，成为运营规模大型化、经营品种专业化、经营档次高级化、经营手段现代化、经营空间国际化、经营环境规范化的超大规模专业化展贸交易广场，看上去颇为诱人。
由于地处闹市区，紧邻的湘氮小区居民偶尔还是会来这里散步。一位手执拐杖的老大爷说，当年开工时，株洲市的领导还亲自来视察过，可惜到2004年主楼封顶后就一直没有下文了。
忧伤的业主
“高兴——希望——难受——失望——不安——麻木”，业主李林用六个词来概括这九年的心路历程。
刘斌（化名）记得，中南国际招商时，广场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凡，“首付6000多元买个铺面成就服装大亨”，“买铺面即收2—5年租金，年回报高达8%，一次性赚足16%～40%”的宣传，加上“株洲市重点工程”的头衔，一时应者云集。
当时，有媒体报道，中南国际是除了城运会外最受市民关注的事情。有4000余业主购买了商铺，涉及上万个家庭。有的一家三代或亲戚共同购买，有的东挪西借或通过银行按揭贷款购买，有的业主的交房款甚至是老人的养老金、病人的治病钱、孩子的上学钱。
项目于2002年6月动工，根据商品房买卖合同约定，开发商在2004年10月1日前交付铺面。但直到现在，业主们无一领取了产权证；甚至主体大楼封顶后一直未验收；鞋包交易广场、汽车站、小商品交易市场、星级酒店、高级写字楼等配套建筑仍停留在纸面上。
株洲本地人刘魏在一家冶炼厂上班，2003年他将自己所有积蓄购买了4楼一处10平方米的商铺，他的想法很简单“为了将来有更稳定的生活”。2004年结婚时，岳母娘对其经济状况不是很满意，刘魏辩称“我有铺面，可以增值呀。”没想到婚后，他迟迟拿不到产权证，像多数业主一样还要按月归还银行的按揭贷款。岳母娘责怪“脑袋进水，为啥买这个东西。”在经过多番争吵后，夫妻双方因经济拮据而分道扬镳。
“没想到这个结果。”住在湘氮小区的龙凤春和孙安湘都是湘江氮肥厂下岗职工。恰在2003年两人均下岗，看到中南国际的招商广告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分别买下了一套铺面。
业主李韩向记者出示了厚厚一叠付款凭证，这位中年汉子为了还清银行的贷款远赴江苏、广东打工，领回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寄钱回家还贷。在他看来，业主们目前的心态大概有三种：有的年纪增大，认为有生之年拿回本就不错了；有的觉得起码要拿到产权证；有的仍抱着当初的投资目标，开发商当初如何承诺就要按约定补偿。
未了结的纠葛
为何巨额投资，标榜为市重点工程的中南国际却忽然戛然而止？业主们中间形成了说法不一的传言，但真相相当复杂。
2003年9月18日，在“中南国际新闻发布会暨湘派服饰发展战略研讨会”上，汇亚公司董事长李士良介绍，“在2000年湖南省对香港招商引资推介活动中，我们选中了中南方枢纽之地株洲……中南国际将肩负启动长株潭物流的重任，承接株洲服装市场全面升级，振兴湘派服装产业的历史使命。”这次会议被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做成了特刊，散发给投资者。李士良渴望“揭开株洲服装市场的新篇章”，但不幸的是，问题很快出现了。
根据株洲市石峰区政府办副主任、中南国际问题协调小组负责人蔡力的介绍，汇亚公司法人代表李士良因涉及其个人官司，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冻结了他60%的股权，冻结时间从2006年直到去年7月份。
“这导致新的投资商没有办法进来，为此我们去广东高院两三次进行协调，希望李士良的股权早点解冻。去年7月，深圳中院法官抵达株洲表示要续冻股权，业主们和法官产生矛盾，最终深圳中院还是将股权解冻了。”蔡力坦言工作很不好做，为此，他因“干涉司法”，还按深圳中院要求向最高人民法院写了道歉信。
另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承建商某公司项目负责人通过行贿，将中南国际主体工程的造价虚假提高了几千万，开发商不服，发现后向株洲市公安局石峰分局报案，有关部门随后逮捕了行受贿者两人。
2009年，承建商上诉至湖南省高院，要求法院判处汇亚公司支付拖延的工程款及违约金2.2亿元。蔡力介绍，高院冻结了大楼，并委托一家公司进行审计，承建商对审计结果存在异议。“我估计还会重新鉴定，这样时间会拖得很长，导致许多想来投资的人望而却步，我们没有办法。”
“没谱”的未来
2010年6月25日，株洲市维稳小组办公室曾函称“一年内彻底解决中南国际的问题”。但直到2012年2月22日，业主们仍然在讨说法。
围绕“中南国际烂尾楼”问题，自2010年5月以来，石峰区政府成立了以区长为组长的中南国际问题协调小组。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蔡力在汇亚宾馆四楼设置了办公室，专门接待上访的群众，并同业主代表约定每月20号见面，互相通报一个月的情况。
“沿着中南国际走一圈要半个小时，每人占据1平方米面积，几乎可以将石峰区所有市民装进去。但船大了不好调头，新的投资者觉得投资成本太大。”蔡力说。
不过9年时间并非总令业主们绝望。区政府曾组织百名业主开会，宣布某大型医院将落户汇亚，业主们欢呼雀跃。这个被业主和政府官员认为“有实力，有诚意”的某大型医院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甚至聘请了台湾团队制作了厚达一寸的规划书。
但就在大家无限憧憬的关口，一则来自《株洲晚报》的消息却泼下了一盆冷水。2月21日，该报刊登了这个准备投资汇亚的大型医院或将落户高新区的消息。
手里端着报纸，蔡力不断地摇头叹气，“该项目本在今年7月份前动工，但市卫生局‘暂缓审批’，再加上开发商与承建商的官司未了结，因此该医院可能放弃与汇亚公司合作，转而奔向高新区。”
而就在上星期，蔡力把医院落户立项的材料送到株洲市发改委，希望尽早形成意见报市委市政府，“现在看来，医院的项目还没完全把门关上，留了一点缝隙，可能关也可能开。”
总之，没有谱，蔡力对中南国际的未来仍不抱以太多希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20日晚的中南国际广场，一群老年人借助公路的路灯，在一支支旋律中翩翩起舞，而一旁中南国际却掩映在无边的黑夜中。
如果中南国际有所知觉，它看到身边越来越光亮的邻居们，一定艳羡不已：1000米之外的铜锣湾市场已是风生水起，再往东南方，就是国内有名的株洲芦淞服装市场——而只有它自己，在长达9年的漫长折腾中，依然难以把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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