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缅边境肉类走私已泛滥 走私团伙猖狂威胁工商

西双版纳一个冷冻肉制品店的冷库里，存放着大量走私肉制品 文若愚 摄

中缅边境240界碑

景洪市场上销售的冷冻鸡爪，没有任何包装，很难鉴别来历

　　提起走私，人们总会想到电子产品、文物、燃油、黄金、汽车、毒品等。但是，在近几年国内肉制品价格持续上涨的背景下，从国外走私牲畜及肉制品的利润也开始水涨船高。一些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大肆从国外走私牲畜及肉类制品进入国内。

　　西双版纳州“240”通道中缅边境一线，几乎每天都有来自东南亚、南亚国家的冻鸡肉、冻牛肉、活猪、活牛等，通过走私通道进入中国。其数量之大，令人吃惊。

　　海关虽查获了不少走私牲畜及肉制品，但那只是庞大走私总量的冰山一角。大部分的走私牲畜及其肉制品最终流入国内市场，走上了国民的餐桌。尤其在边境省份云南，人们吃到走私肉制品的可能性更高，而普通人几乎无法辨别走私货与非走私货的差别。

　　大量的鸡肉、猪肉、牛肉、活猪、活牛走私进入国内，给国内的养殖业和食品卫生监管带来极大的冲击，引起了业界人士的忧虑。

　　近日，记者前往西双版纳，在当地知情人的带领下，实地探访中缅边境一线的走私通道。

　　政协委员呼吁“严打肉类走私”

　　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现在走私最多的不是电脑、黄金和宝石，而是鸡肉、猪肉。“几十吨、几百吨、几千吨、几万吨、数百万吨地走私。”

　　走私普通的猪肉、鸡肉，主要原因是这类商品国内外价格悬殊。目前，国内肉蛋奶的价格一直比国际上高，猪肉、鸡肉的价格比美国高得多。2011年11月，国内生猪价格达到17元/公斤，是同期美国价格的1.79倍、欧洲价格的1.48倍。另外，美国人一般不吃鸡翅、鸡爪、内脏等，贸易商能以很低的价格收购，到岸价也远低于国内市场价。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6月，南宁海关查获并销毁了近700吨涉嫌走私的冷冻肉类；南京海关2011年12月破获了4起类似的走私案件，案值超过3.3亿元。

　　肉类走私严重危害我国畜牧产业的发展，违反国家的进出口政策，破坏国家的税收制度。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人说不清这些肉是哪儿来的，是否带有禽流感和口蹄疫，或是其他的细菌、病毒。刘永好在两会上呼吁：国家要控制肉类进口，严厉打击肉类走私，适当放开作为饲料的玉米进口，扩大国内养殖。

　　云南与越南、缅甸、老挝三国接壤，有4000多公里长的边境线，邻近泰国、柬埔寨、孟加拉国、印度等国。都市时报记者走访昆明海关和西双版纳州的一些部门得知，目前，云南边境一线是走私冷冻动物制品和活猪、活牛的主要通道，是走私肉制品危害的重灾区。2009年以来，云南已经开展多次专项打击行动，查获大量走私冷冻鸡肉、牛肉、猪肉和活猪、活牛。但因为形势复杂，肉制品走私处于“禁而不止”的状态。仍有众多走私团伙在暴利的驱使下，与海关玩着“躲猫猫”游戏。

　　3月20日上午，都市时报记者走进景洪市内最大的农贸市场。市场里有个冷库，销售冷冻鸡腿、鸡翅膀、鸡翅尖、牛内脏等，批发和零售都有。一件10公斤的鸡爪卖160-180元，一件12公斤的鸡翅尖卖230元，一件15公斤的鸡翅膀卖360元。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有人一次就要八九件。

　　面对记者，冷库老板直言不讳。他说，自己卖的冷冻肉制品都来自国外，比国内的价格低，一个鸡爪连0.1元都不到，很受火锅店老板和烧烤摊老板的欢迎，景洪周边，甚至普洱的烧烤摊老板，都会到他们这里拿货。

　　这些鸡肉制品从外观上看，根本辨别不出来自哪里，如果使用中文标识的包装，就更无法分辨了。老板很坦诚，打开冷库让记者进去看。我们发现，有一些鸡肉制品，外包装上带有英文标识和“Bangkok”（曼谷）等字样。

　　工商人员的执法面临尴尬

　　国外的肉制品走私进入国内，到流通环节后，由工商部门负责监管。但工商部门在查扣走私肉制品时，却遭遇到“无法可依”的尴尬。

　　2011年2月的某天上午，景洪市工商局广告股股长杨文正要下班时，接到了线人的举报电话。线人告诉他，有一批来自泰国的冷冻鸡爪将于当晚从中缅边境入境。

　　杨文接到电话后，立即驱车赶往60公里外的勐龙镇，与镇上的工作人员汇合，研究查堵方案，画路线图，分散守点，等待走私车辆出现。

　　“从景洪到大勐龙，他们（走私团伙）一路都有放哨的。单单我认得的，嘎洒一个，东风农场一个，大勐龙市场一个，大勐龙镇政府门口一个，入境的岔路口对面的山包上还有两个。我们一路避开这些放哨的地点。”杨文说。

　　当天晚上9点，一辆大货车出现在夜色中。“凭经验判断，这个车肯定是拉走私货的。我们一路跟踪，跟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发现又有几辆货车出现，与我们跟踪的那辆车对接，准备驳货。我赶紧把人叫拢来，冲上去，连车带货一起扣留。”

　　杨文等人把涉嫌走私的车辆押回景洪，将车上价值20万元的20吨冷冻鸡翅送进冷库保存。当晚，走私团伙的人就跟到冷库，向杨文等人要货，但未如愿。

　　“走私团伙很猖狂的，一点都不怕我们，还直接威胁我。”杨文回忆，他带人查扣走私车辆后，走私者直接到单位和小区门口蹲点等他。“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对我下手。景洪市××局的一名工作人员，就因为工作原因被人报复，差点没有抢救过来。”

　　执法危险，执法也难。在处理查扣冷冻鸡肉的问题上，杨文碰到了难题。“走私鸡肉制品属于不合格产品，工商部门对其进行查扣是职责所在。但市工商局在探讨这个案件时，认为我们没有执法依据，不应该查扣。我请示州工商局如何处理，州工商局说如果确实没有执法依据，可以把查扣的鸡肉制品退出境外，把它退出去，也算是我们有作为了。但市工商局又不同意这么做。”

　　眼看时间越拖越长，查扣的鸡肉都已经变质了，杨文只得再次请示州工商局。州工商局下了一个文件，决定对这批鸡肉制品进行销毁。

　　销毁当天，景洪电视台作了报道。走私团伙看到报道后，连续给杨文打了17个电话，说货可以不要，但是要出钱“摆平”他。走私团伙威胁他说出举报人是谁，但杨文就是不说。后来，杨文换了电话号码，走私团伙打不通他的电话，就直接找到办公室来，当面威胁他。

　　“2008年以前，工商部门都是以投机倒把罪来打击走私。2008年投机倒把罪取消后，工商部门打击走私的力度大大降低，多数只能以产品没有中文标识、产品质量问题、没有营业执照等理由进行处罚。执法行为缺乏有力的法律支撑，就像是在打擦边球。”杨文说，鸡肉制品这一块，国家有规定，只要是东南亚疫区的，一律禁止进口，但这个规定只适用于海关，不适用于工商部门。“很奇怪，既然都是中国的政策，为什么我们工商部门不能执行呢？”

　　杨文介绍，据他了解，走私鸡肉已经“泛滥成灾”，一次几十吨走私进来，运到昆明。在昆明的冷库里，换掉原来带有英文的包装，改用印着中文的塑料袋包装，随便冒充国内某个地方生产的。包装好后，这些鸡肉就向全省、全国分销出去。据他估计，拉到昆明的走私鸡肉制品至少有几万吨，被查获的最多只有1/10。

　　杨文了解过，走私者在泰国等地收购鸡肉制品的价格是15元一件（每件10公斤），拉到中国后能卖到200元一件，除去成本，还能赚取40%至60%的利润。如此巨大的利润，让他们敢于一再触法。

　　这些走私的鸡肉制品在运输过程中是如何冷藏的呢？杨文介绍：“他那个不是一两件，他是整整一车，几百件的，车厢边缘用被子和泡沫隔起来，拉到昆明，两三天都不会化。我们收缴的那一车，到第二天都没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