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有“价”

　　垃圾有“价”

　　《环球》杂志记者/饶博（发自法兰克福）

　　《环球》杂志记者/张诚（发自东京）

　　《环球》杂志记者/和苗（发自斯德哥尔摩）

　　《环球》杂志记者/胡隽欣（发自新加坡）

　　《环球》杂志记者/徐海静（发自堪培拉）

　　《环球》杂志记者/刘卓（发自巴黎）

　　太平洋东北部的一种海鸟叫北方管鼻鹱，它们十有八九都吞下过漂浮在海上的塑料垃圾，一项加拿大的调研最多在一只鸟的胃中找到454块塑料；而在地球的“第三极”珠穆朗玛峰的南面坡道上，从2011年4月开始，一行29名登山好手带着75头牦牛和65名背夫，艰难地攀爬了近1个半月，为的只是从山上运下8吨几十年来的积存——垃圾。

　　在这里，无需赘述人类历史和人类垃圾历史之间的关系，我们已经到了必须要和天天产生的废物进行和谐共处的发展阶段，虽然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应对之策，但它们中优秀的代表都秉承同一个理念——垃圾有价，不仅是价格更是价值。

　　无论是德国的小瓶换小票、日本的金银提取术，还是瑞典进口垃圾当燃料，这些国家之所以能整体保持山青水绿、生态怡然，就是靠把垃圾再资源化，靠垃圾管理上的制度革新，而不是一埋了之、一烧了之。个中做法，颇值借鉴。

　　德国：扔垃圾、退押金

　　在德国生活，如何处理垃圾是一门大学问，有人甚至调侃说，“在德国要想正确将垃圾分类，先要读个博士！”

　　不过还好，德国有关部门十分细心，在垃圾屋的墙壁上贴了说明，详细解释了生活中的日常垃圾该如何放置。如果碰到罕见的难题，也不必担心，有关部门在每个垃圾箱上都留下了电话号码。

　　在德国，不同于一般垃圾，易拉罐、一次性饮料瓶和啤酒瓶“身价不菲”，必须“另眼相待”，不能随便丢弃。2003年以来，德国为推进环保，强力推行押金制度，每个易拉罐、饮料瓶或啤酒瓶押金0.25欧元（约合2元人民币）到0.5欧元不等，消费者在超市或者小店够买时就已经支付了押金。

　　因此，在德国，经常可以看到人们拎着或背着满满一兜子空瓶子到超市，在自助回收机前，将瓶子一个个塞进去，最后打出小票。可以找收银员将小票折算成现金，也可以重新在超市购物使用。

　　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德国就确立了对垃圾进行环保处理的思路，经过多年的摸索和实践，逐步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垃圾回收、处理思路和体系——尽量减少垃圾的产生，同时加强垃圾的回收利用，对实在不可避免的垃圾将进行妥善的无害化处理。

　　记者注意到，每周一的上午，环卫部门的垃圾清运车都会准时来到小区，逐一将垃圾屋里的垃圾桶“请”出来。许多可回收的垃圾的“再生”过程由此正式开始，纸张和塑料包装等相关公司可以回收再利用，饮料瓶和啤酒瓶经过严格消毒和包装后又可以开始新一轮的“生命”历程。对于日常生活中的有机残余垃圾，德国充分利用堆肥处理技术，将其变为肥效优异的堆肥。

　　日本：“淘金”电子垃圾

　　日本垃圾分类制度中，最为繁琐的当属电子垃圾处理。

　　日本2001年4月开始实施《家电回收法》，将洗衣机、冰箱、空调、电视机等较大家电作为回收再利用的对象，后来又将电脑纳入其中。这项法律对生产者、销售者和消费者承担的义务进行了划分，家电生产企业必须承担处理和利用废旧家电的义务，销售商有回收废旧家电并将其送交生产企业再利用的义务，消费者所承担的义务是“花钱扔垃圾”。

　　记者所在的东京涩谷区是这样规定的，市民家中的废旧家电可由购买时的零售店回收，也可以由东京都指定的企业进行回收。不过，个人需要支付回收费和上门回收搬运费。回收费的多少视家电生产厂家、型号、大小而定，通常在2000日元（约合150元人民币）至5000日元（约合380元人民币）之间。处理家电时，市民可先通过家电零售店或邮局购买“家电回收券”，然后直接拿至制造商指定的回收场所，或在缴纳一定运费后，由专业机构上门回收。

　　目前日本共有专业家电回收处理企业近50家，许多企业的循环利用率都大幅超过法律规定。

　　近年来，随着稀有金属价格飞涨，日本产业界非常重视从废旧手机、电脑等电子垃圾中回收稀有资源。

　　日本秋田县小坂町有一家名为“小坂制炼”的废旧电子垃圾处理厂，该厂从2008年4月引入新型冶炼炉，主要对手机、游戏机、数码相机等小型家电进行提炼，然后分离出贵重金属。目前，该厂年处理小型家电10万吨，从中提取黄金5至10吨，白银300至500吨。并且还提炼出了生产液晶电视所不可缺少的铟、生产半导体所需要的镓等稀土类资源。像小坂制炼这样以处理小型电子垃圾为主业的企业，日本已经有许多家。

　　或许是认识到小型电子垃圾的二次开发潜力，日本国会于2012年8月3日通过了《小型家电回收法》，计划2013年4月起施行。该法实施对象是手机、数码相机、游戏机、电脑、摄像机、电话机、电子词典、播放器等96个品种小型家电，目前已有城市进行试点。这些试点城市专门开辟出一些固定回收点，安设小型家电回收箱。与处理大件电子垃圾不同，市民可以免费将废旧小型家电投放至固定回收箱，然后由回收企业进行分解，最后交由冶炼企业提炼出稀有金属。

　　瑞典人眼中的另类燃料

　　瑞典每人每年平均产生的垃圾达到500千克，不过，这些日常垃圾经过严格的分类和回收，通过焚烧可以发电、取暖、产生新产品或用作表土。

　　维尼·维克维斯特是瑞典垃圾行业协会首席执行官，他说：“我们把垃圾看成是一种有价值的燃料，不仅是瑞典的垃圾，还有国外的垃圾，这是基本前提。”

　　瑞典第一座焚烧处理设施在斯德哥尔摩郊外的勒夫斯塔，于1904年投入使用。20世纪40年代末，瑞典开始构建地区供暖网络，这创造了通过垃圾焚烧提供能源的需求。20世纪70年代，瑞典开始兴建垃圾焚烧处理设施，如今全国已有30多家垃圾焚烧厂。

　　由于寒冷季节较长的气候特点和区域供热需要，瑞典近些年投资几十亿瑞典克朗兴建垃圾焚烧厂，这也使得瑞典需要进口垃圾来保持这些垃圾焚烧厂的正常运行。

　　维尼·维克维斯特表示，瑞典目前每年焚烧550万吨垃圾，如果所有计划建造的新垃圾焚烧设备都建成投入运行，未来的6至8年瑞典能焚烧的垃圾量将比如今多出30%。按照其所在协会预测，瑞典需要从国外进口160万吨垃圾来充分利用其设备。

　　垃圾严格分类是使用垃圾焚烧技术的前提。在瑞典，垃圾焚烧处理厂约43%的垃圾是日常生活垃圾，剩余垃圾来自企业和其他社会生产活动，这些垃圾类型相似，并已经有了较为细致的分类处理。通常被焚烧的垃圾都是可燃的，危险物品如电池、灯具和其他与电有关的垃圾不能包括在内，金属包装、纸质包装袋和报纸等能够直接再次循环利用的垃圾也不在其中。

　　瑞典垃圾回收公司向《环球》杂志记者介绍说，所有被送往垃圾焚烧厂的普通垃圾都必须符合可燃特质，不能含有过高的水分。垃圾焚烧厂会定期通过取样和检查来确保这些被焚烧的垃圾达到相关要求。

　　虽然热能厂和热电厂近几十年来投资垃圾焚烧给瑞典带来了经济效益，但这违背了欧盟和瑞典的垃圾管理计划，也引起了不小争议。

　　瑞典自然保护局的卡特琳娜·约斯特伦德说：“垃圾填埋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造成二次污染。但如果把垃圾焚烧，就可以产生热能和电能。现在，瑞典不少垃圾处理中心正投入巨资，以求购进垃圾。但我们还是非常希望，将来无需燃烧这么大量的垃圾，而是能找到更好的其他办法处理垃圾。”她同时表示，进口垃圾用于焚烧并不是未来发展的趋势，这一点在国家垃圾处理计划中早已非常明确。瑞典着重发展的是废物利用、材料回收和从源头上减少垃圾产量。

　　垃圾焚烧后，会剩下熔渣和净化烟尘废气剩下的残渣。目前，瑞典剩余物质的平均量约为15%的炉渣和不到5%的烟尘过滤物。炉渣是垃圾中的不可燃物质，通过筛选可得到一种底灰，可以取代碎石来铺路或建造停车场。近些年瑞典对焚烧垃圾废气排放的要求提高，燃烧条件也得到了改善，因此近几十年来焚烧垃圾所产生的污染物也大大减少。与1985年相比，如今瑞典垃圾焚烧量是当时的3倍，但垃圾焚烧后排放到空气中的重金属降低了近99%，二恶英在空气中的总排放量同期则从100克降低到1克。

　　新加坡：垃圾收集私有化

　　新加坡地处赤道，常年湿热的气候原本是蚊蝇滋生的土壤，但有序的垃圾处理使得这个小国在仅仅7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创造了绿色环保的奇迹。

　　新加坡环保局的历年数据显示，该国2011年每天平均产出垃圾近1.9万吨，垃圾回收率达到59%，已经基本接近政府此前定下的到2012年实现垃圾回收率达到60%的水平。而在2000年，这一数据仅为40%。

　　实现这一提升的重要原因在于，自2001年开始，新加坡的垃圾收集开始全面私有化。只有取得相应许可证的垃圾收集商才有经营资格，企业、私宅业主等能够自由选择垃圾收集商，并向他们缴纳一定的垃圾回收费用。费用基本通过公开招投标的市场化运作方式进行，部分末端处置价格由政府确定，目标在于提高垃圾回收企业的工作效率，降低经济成本。

　　因此，垃圾收集商只有不断提高分类回收水平，才能实现更好的经济效益。如位于新加坡大士工业区的电子垃圾回收厂家希世环保，就可以做到从印刷电路板的金属线路中提取金银铜等贵金属，一般而言，每吨电子垃圾可以提取大约150克金。

　　在新加坡，分类回收后不能再利用的垃圾，会被运到垃圾焚化场进一步焚化。焚化后所产生的灰烬，以及不可燃烧垃圾（如建筑废料和工业残渣与灰烬等），将被运到离岛的垃圾填埋场——实马高岛进行填埋。

　　实马高垃圾填埋场是世界上最早的离岛垃圾填埋场之一，总面积350公顷，日处理垃圾2000多吨，预计将在2045年被全部填满。

　　实马高岛垃圾填埋场用长达7公里的堤岸围墙将两个岛屿之间的海域围绕起来，围墙内部海域根据需要分割出不同容量的填埋区，需要时将某一区域的海水抽干，在底部铺上不渗透隔膜和海粘土，以保证垃圾不会渗透外泄，最后将垃圾填埋进去。整个过程，政府环保部门不但实时监测海水质量，还在岛上种植红树林，作为所填埋垃圾是否对海域造成污染的重要参照物。

　　除了离岛填埋，新加坡注重从源头减少垃圾的产生。

　　近日新加坡政府宣布，将从2013年3月起提高对乱扔垃圾行为的罚款额，其中对首次违规的人处罚从300新元（约合1500元人民币）提高到500新元（约合2500元人民币）。

　　而坊间也戏称新加坡不仅是个“美好的城市”，也是一个罚款大行其道的城市。但正是由于新加坡严格立法，对垃圾处理的每一个细节，都有明确的权责规定，同时又严厉执法，一旦发现违法行为必须严惩，才使得这些罚款条例具有较强的威慑力，使新加坡民众逐渐养成了爱护环境的好习惯。

　　澳大利亚：扔垃圾要掏钱

　　扔垃圾要交钱，在澳大利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久前的一天，记者发现邻居家前院的草坪上堆了很多东西，有床头、床板等家具，也有微波炉、显示器等电器，还有瓶瓶罐罐、杯碗盘碟。过了几天，东西慢慢少了一些。大概一个星期后，这堆东西从草坪上消失了。经了解，原来是邻居们挑些可用的拿回家了。

　　一开始，以为是主人出于好心。后来，记者发现，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既为邻居省了钱，又为自己省了钱——因为在澳大利亚，丢弃废旧家具、电脑等非日常垃圾是需要支付费用的。

　　堪培拉地广人稀，人们大多住在独栋或联排别墅，住在这里的家庭都有至少2个垃圾桶，通体绿色的垃圾桶用来收集普通垃圾，黄色盖子绿色桶身的收集可回收垃圾，这两种垃圾桶由市政府提供，处理这两类垃圾的费用包括在每年收取的物业管理费中。

　　澳大利亚人独栋或联排别墅一般都有前后院，住户打理草坪、树木、花草产生的植物垃圾则需要有单独的垃圾桶，但这种垃圾桶就不是市政府提供的统一样式了，而是由住户雇用的垃圾收集公司提供。也就是说，植物垃圾的处理不包含在物业管理费中，需要住户另掏腰包。

　　至于家具等大件物品、家电、化学物品、危险品、放射性物品、地沟油等各类垃圾，上述三种垃圾桶就都不适合了，对于这些物品的处理，政府都有明确规定。如果不希望像记者的邻居那样扔掉家中多余的电器、家具等，住户需要自己把多余的东西拉到可回收中心，按照中心工作人员的定价付款后，才能把垃圾处理掉。

　　此外，谁家要想装修房子，也需要提前申请。垃圾公司会把一个敞口的大柜子放在你家门前草坪上，装修产生的建筑垃圾必须放置其中。垃圾堆满后，公司会把柜子拖走倾倒。当然，这一切也是要收费的。

　　法国：阶段性管理计划

　　法国实行垃圾污染者负责、就近处理和生产者扩大责任等三大垃圾处理原则。减少垃圾焚烧和填埋储存量是主要方向之一。

　　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2009年法国公共机构总共收集的3790万吨垃圾中，21.4%进入回收进程；15%进入生物处理程序；30.2%焚烧并可产生再利用能源；27.2%进入非危险物质储存填埋点；4.5%被消除；1.7%焚烧并不产生能源。

　　法国政府实行阶段性的垃圾管理行动计划，最近的一个是2009~2012年行动计划。法国在2001年还成立了垃圾全国委员会负责所有涉及垃圾的问题，它作为协调机构负责保证政府的垃圾管理行动计划落实。

　　对于含危险物质的工业垃圾，法国的主要做法是焚烧和储存填埋。危险垃圾一半由制造它的工业企业负责处理，另一半交给特别的处理中心。

　　由地方议员、行政机构代表、科研机构代表、经营者等共同组成的信息和监察委员会负责保证危险垃圾处理的过程透明、受到监督。

　　针对垃圾焚烧的气体排放，法国法规有严格规定。如垃圾焚烧的燃气必须在两秒内达到850度，二恶英浓度限制在每立方米0.1纳克等。随着烟雾过滤等技术发展，焚烧气体污染得到较大改观。

　　来源：2013年1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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