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中的顺风车 打工者“春晚”

　　王永：春运中的顺风车

　　【演播室】

　　欢迎收看农历春节前的最后一期《面对面》。今天是2月3日，距离年三十还有最后六天，恐怕这也是节前春运的高峰阶段。“你过年怎么回家？”这可能是这几天人们见面后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民航，铁路，还是大巴？肯定还有人还在纠结着如何回家。

　　就在本周，王永和他的五位朋友一起组建了一家“民间春运指挥部”，他们的愿望是让“顺风车”成为无票者们最后一趟回家的末班车。

　　【字幕】2013年1月31日周四晚

　　纪实【同期】

　　你比如说我，我发一个路线是北京到邵阳（湖南），他发一个路线北京到长沙，他发一个路线北京到（湖南）益阳，他又发一个路线是北京到（湖南）湘潭，我们要把这四个路线完全匹配到一起，因为他们首先都可以到长沙，加上这个以后能做到吗？

　　【解说】1

　　这是本周四晚上的八点多，在北京中关村的一栋写字楼内，王永和他的团队正在加班讨论。希望春节回家顺风车的线路匹配，能够更为智能，以此提高成功率。

　　纪实【同期】

　　就是说目的地的匹配我们是以省为单位的，也需要你进一步的进行沟通，但是省内就以市为单位了。

　　【解说】2

　　讨论进行到夜里11点多。第二天，本周五的上午，王永又再次出现在这个办公室。而前一天晚上的那些设想，此时已经投入到实际应用。

　　纪实【同期】

　　记者：其实你这个不仅仅是北京到外地，而且是全国的？

　　王永：我是多点对多点，而且我们现在最先进的功能是什么？比如说我从北京，刚才讲了，到湖南，到湖南任何一个地州市，都能匹配成功，都自动匹配到长沙，到了长沙以后再坐城际公交车回去。

　　【解说】3

　　1月30日，本周三，王永和崔永元、赵普、郎永淳、陈伟鸿、邓飞等人发起的“春节回家顺风车”公益活动正式启动。目的就是让一部分没有买到票的人，和一部分开车回家有空座位的人，在春运期间通过这样一趟顺风车，结伴回家过年。

　　【解说】4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开展春节顺风车活动，有了去年的实践后，王永有了不少经验，但今年需要解决的问题还依然不少。

　　【简短播报】1月26日，春运开始。预计铁路客流达到2.2亿人次……

　　【解说】5

　　根据国家发改委的预测，从1月26日开始，今年为期40天的春运，客流量很可能超过34亿人次。这相当于把中国人口全部迁徙两次还多。民航、公路、铁路的运力都将面临直接挑战。而王永希望，顺风车能够成为第四种回家过年的方式。

　　【同期】

　　记者：你这儿相当于小的总的调度室了。

　　王永：整合资源，车主的资源，还有媒体的资源，还有乘客的资源，另外，还有要保证安全，还要保证信息畅通，还有保险，人家开玩笑说把民政部、交通部，还有铁道部很多乱七八糟的没办的事全给办了。去年他们就讲我这是民间春运指挥部，去年是第一次，大概一千多年，今年的目标是一万人。

　　【解说】6

　　一万人的运量摆在34亿客流面前显然是杯水车薪。不过，今年活动启动之后，参与人数不断上升。仅在1月31日一天，就已经突破去年18000人的总数，达到26000多人。

　　【同期】

　　记者：这个工作量会增加多少？

　　王永：工作量反而会减少。

　　记者：为什么？

　　王永：因为去年是人工匹配，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去年是几十个志愿者人工匹配，在微博上发了以后，说你从北京到长沙，我赶紧匹配，同样北京到长沙的，而且这个事情，匹配是很麻烦的。

　　记者：难在哪儿？

　　王永：一两万条短信找出来刚好合适的，这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我们现在的匹配是实时的。

　　记者：这个实时是什么概念？

　　王永：如果有相同路线的话，30秒内就可以匹配成功。

　　记者：效率增加得很高。

　　王永：对，今年解脱出来。

　　【解说】7

　　把王永解脱出来的，是鸟枪换炮后新的数据平台。这些平台会自动匹配车主和乘客的相关信息，把两者连结起来。这是顺风车能够成行的基础。

　　纪实【同期】

　　记者：和你们取得联系，通过几种方式？

　　王永：现在是四种方式，最简单的方式是发短信。

　　记者：双方提供车辆或需要乘坐的，双方怎么进行匹配？

　　王永：现场匹配，先发了一个1066958800，我们先发一个66过去。

　　王永：车主请回复1，乘客请回复2，我来现在扮演乘客，我回复2，我就是乘客了，回复乘客以后，他立马就会回复来为了保障大家双方的安全，请回复您的真实姓名加身份证号码，我回复真实姓名，我的姓名叫王永，一定要加上#号。

　　记者：但是怎么鉴别这些信息的真假呢？

　　王永：这个信息我们跟相关部门有数据对口、接口。发送好了以后，然后就又回复一条短信了，提示我，请回复出发时间、出发地点、目的地、乘客人数，如什么什么，我再回复过去。

　　【解说】8

　　和去年依赖微博不同，今年，顺风车把重点放在了短信平台上。

　　【纪实同期】

　　王永：那么这种匹配，我们为什么用这种手段，就是完全照顾到农民工兄弟朋友，这些农民工朋友平时不上网，没有微博，APP什么都不懂，只会发短信，所以只需要发送66到1066958800就可以了也就是发几条短信就能找到回家的车。同样的道理车主也是如此。

　　【解说】9

　　除了短信平台，今年，车主和乘客还可以通过微博、网站和手机应用程序，提交申请，进行匹配。四个平台之间的数据也已经全部打通。

　　【同期】

　　王永：今年是四个平台，我不能只是短信对短信，因为短信可能是需求的人多，而在APP（手机应用程序）里面，可能是供给的人多，我必须四个平台打通，这样才能让我的信息能够进行最大程度的匹配，这样才不会造成资源浪费，还有些人说比如开车回家，可能3号走，也可能4号走，也可能5号走，你说我怎么办？又得再搞一个程序出来。所以这里的细节是比较复杂的，所以我现在特别能够理解12306为什么崩溃，其实我是能够理解的。

　　记者：找到那种崩溃的感觉吗？

　　王永：我还好。

　　记者：有没有担心可能供给量会突然增加？

　　王永：我今年之所以敢这么大张旗鼓请大家一起参与，一起宣传，就是因为我对我的系统有充分地信心//短信平台有一分钟能够容纳几十万次的强大的能力，所以我才有信心。

　　【解说10】

　　之所以参与推广顺风车，源于1998年深夜，王永一次特殊的经历。

　　【同期】

　　1998年大概7、8月份，我在北洼路，突然下大雨了，前面有一个老太太在走，她也没有打伞，被淋的落汤鸡，别的车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可能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也没有停//我说阿姨，我捎你一下，你住哪儿，她说啊，送我回家，她说我这一身把你的车坐湿了怎么办，我说没关系，您上来吧。把她送回去了，儿子和儿媳妇给我泡茶，给我拿毛巾擦，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就像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一样。

　　【解说11】

　　正是这份温暖和赞扬，给了他开顺风车动力。但第一次主动招呼陌生人，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尴尬。

　　【同期】

　　记者：你第一次是怎样和人家接触？

　　王永：我说哥们，去哪儿啊，我捎你一下。

　　记者：人家以为是跑黑车的呢？

　　王永：对，人家说有几种反映，如果女的说你有病吧。男的说你神经啊，有些人说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我现在问的话非常专业了，我说哥们我去顺安，顺不顺路，顺路捎你一段。首先我去哪儿我得告诉你，第二我是捎你，第三我是，哥们去顺安吗，顺路免费捎一段。这一句话别看几个词非常简单的几个词，打消人家60%的顾虑了

　　记者：当时那种态度有没有觉得自己那种热情突然被熄灭了？

　　王永：有，我也曾经想过放弃，最有一次让我受不了的，就是一个也是一个大姐，带了一家人//他儿子和他老公都愿意上车了结果那个女在后面买饮料去了，买了饮料刚好回来一看，这爷俩正在给我搭讪呢，他说他就上车吧，坐他的车，那个女的说了一句话，什么玩意你们就敢上。

　　记者：突然被伤害了？

　　王永：这句话我就没有保持住，我就很生气，后来我就说，我说大姐您看这是我写的书，好歹我是写书的人，这个我是的名片，我是有正当职业的，我说您不能说我什么玩意啊，后来那个大姐也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后他们几个人还上了我的车，而且后来那个大姐后来还成了我特好的宣传员。

　　【解说】12

　　这样地经历一度让他想要放弃。但来自家庭的温暖，让他一路坚持下来。

　　【同期】

　　春节晚会有这么一首歌，叫好人就在你身边有这么一首歌，电视里面唱的时候，女儿突然转过来，她说老爸，这不是在唱你吗。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就觉得我女儿那么小，上小学的女儿，她能够理解。

　　【解说】13

　　现在，这个光头男人成了北京城里有名的“顺风哥”，还拍了公益广告，呼吁人们一起来开顺风车，坐顺风车。

　　【真诚沟通】

　　【解说】14

　　十几年来，他的车上有人相识，恋爱成婚。也有人带刀上车，预谋抢劫。这样的经历让王永开始担心，个人开顺风车，可能只需要情感上的信任。但要没有解决好安全问题，盲目推广，就不见得是件好事。

　　【同期】

　　记者：你在担心什么？

　　王永：我在担心安全问题，如果你想想我虽然是发起人我不是当事人，如果出现问题以后，我肯定要承担这个责任。我当时的心理非常复杂，怎么解决安全问题，非常非常复杂，直接到后来出现了微博，出现了APP，出现了短信，像这种功能以后，我才慢慢找到比较可行的办法，也敢在去年的2012年第一次大规模的发起这种活动。

　　记者：你想如果出现这个安全问题，怎么去解决吗，在当时发起？

　　王永：我的好朋友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跟他商量这个事情的时候，你要签一个协议，他帮我起草了一份很完整的协议，你出发之前你要签订双方的责任权利，同时把双方的身份信息包括你的手机号码，你的身份证号码，你的工作单位全部都写的很清楚。双方有一个考察，这样心理问题就解决了。后来我找到了保险公司能不能给我支持一下，他说没问题，他说我为每一个车主都给你一份保险，确定保险更高，50万的意外保险。

　　【解说】15

　　去年，第一次大规模的春节回家顺风车启动。王永设计了协议和保险这两道程序，增加顺风车的安全系数。但真正实行起来，又有了新的问题。

　　【同期】

　　记者：从法律上人们也会有担心，毕竟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出现一些费用，法律层面的问题//比如说非法营运的界限等等在这个方面当时有考虑吗？

　　王永：去年还真有涉及到非法运营的问题有，我们还真跟当地的交管部门打电话，最后还真帮解决了。公安部交管局表示，这个是春节这个事情是不会的，有的话我们也会纠正，所以我们才有了这个底气，所以当时我还有一句话，我觉得不能因噎废食，我等了十多年了，我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起来。

　　【解说】16

　　今年的春节，尽管还会忙得不可开交，但新的安全保障程序，让他对今年的春节顺风车有更多信心。

　　【同期】双机插演示画面

　　记者：在整个这样一个搭乘的过程中怎么通过法律层面进行约束和保障？

　　王永：我们三个方面，第一是实名认证，刚才讲了，第二个是签定协议，第三个是赠送保险

　　记者：这个协议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王永：就是几个功能，第一个功能就是明确双方的所有的信息，你的车主叫什么，搭车方叫什么那么双方的义务和责任，还有规定，如果说因为不可抗力造成损失的，我们双方自行承担责任，这一点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因为很多车主不敢搭别人，就是怕出现问题，他有责任。

　　记者：双方怎么去签署这样的协议？

　　王永：一般都是车主朋友打印下来，但是会提示农民工朋友，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把身份证复印件带一份过来，在现场，我们就签了。很多人说好复杂，我说这难道就比你去通宵达旦地排队还复杂吗？

　　记者：我是乘客，我觉得不想签协议？

　　王永：如果你不想签，对不起，不能搭了。

　　记者：这是一个必须的程序？

　　王永：如果车主要求这是必须的程序，有些车主说不用签，我们也管不了。

　　记者：在搭乘回家的路途上，如果发生了纠纷的话会怎么来处理？

　　王永：能够来参加搭乘的人，他们在双方出发之前，已经通过了充分的沟通，不能说今天第一天见面就走了，这是不可能的。

　　记者：在路上我不爱带你了。

　　王永：乘客可以给我们求助我们再给你想办法，只能是这样。跟车主沟通

　　记者：还要做思想工作？

　　王永：这种情况是特别极端的情况，我们去年就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解说】17

　　但令人担忧的是，春运一直是交通事故的高发期。而今年春节假期，小客车将继续享受免费通行政策，各地高速车流量势必上升。顺风车一旦不慎出了事故，即便搭乘协议里权责清晰，造成人身财产损失，赔偿又该如何解决呢？

　　【同期】

　　记者：量一大的时候，各种不可预知的因素都会存在？

　　王永：对，我们是尽可能完善，包括今年保险的事情。去年的保险很复杂需要签定协议发传真过去，那个就很复杂，所以我们今年就跟保险公司谈，我说只要配对成功以后，也有可能配对一百个人，可能有90个人走了，还有10个人不走，不走保险我也照样送给你。

　　记者：但是人们会不会认为在这样一个公益行动中就渗透了一些商业元素了？

　　王永：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们搞顺风车，我们发的每一条短信我们需要花钱，这个钱就是我们来承担。坐火火车、坐飞机，少一分钱他会把票卖给你木？为什么去买票的时候，少一分钱不卖给你能接受，为什么做公益的事情，稍微出点钱，大家就不能接受呢？

　　【解说】18

　　从头一回开车送人，到现在大规模的春节顺风车，王永一路捎带上的除了乘客、除了赞扬，除了欣慰，更多的时候，还有对他动机的猜疑。

　　【同期】

　　王永：所以这种事情，别人可能看到外面的，说顺风车发起人的阵容很强大，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受过多少骂，受过多少甚至说侮辱，拒绝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记者：付出这么多，听到不理解的声音，你内心会不会有其它的想法？

　　王永：尽管我会碰到越来越多拒绝的或者是谩骂的，或者是误解的人，但是我感觉到这种人的数量是越来越少的。原来99%的人质疑你，现在可能70%的人质疑你。99%到70%，这就是很巨大的进步，如果未来能有50%的人支持我，我就非常成功了。做好事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一万个人里面可能有一个某种情况，所以我9999 个都不管了，其实想要奉献爱心的车主和想要搭免费顺风车回家的人都非常非常多，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平台，没有一个合适的技术保障，没有安全保障，那好，我来做这件事情。

　　记者：你对于这样一个顺风车的行动，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王永：我最终的目标顺风车就消失了，满大街已经都是顺风车了车里面基本，除了紧急事件以外都是坐了三四个人。其实包括春节回家顺风车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我真正的初衷是什么？就是节能、环保，减缓交通压力，最重要的是能够促进人和人之间的互相信任。中国人彼此不信任，这种低信任度已经到了令人忧虑的地步。

　　记者：那还是从春节顺风车开始，开始一个好的序幕。

　　王永：对。

　　【音乐】【春运场景】

　　【字幕】

　　截至2月3日12点

　　春节回家顺风车参与总数约19万人

　　其中乘客约17.3万人

　　车主约1.7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