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蕊 见习记者 魏志阳 发自北京
10年之后,当年北京一位重症非典患者,与本报记者一起重访小汤山
小汤山的窗子有三层玻璃
初春的北京,道路边的大树和草地,依然是黄灰色的。
56岁的北京市民邱明月与记者一起回访小汤山医院。岁月在她脸庞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可是,平静的表情背后,隐藏着可能爆发的不平静。
10年前的6月20日,她是小汤山医院出院的最后一批非典重症患者之一。4天以后,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北京不再是非典疫区。中国非典之战落幕。
病房已成废墟
弃地防护服十分扎眼
北京市区一直向北行进约30公里,便到了昌平县,当年的小汤山医院坐落于此。“一切都变了。”邱明月说。当年非典病房在一片麦田中,最近的村子至少在500多米开外,可现在,整个小汤山疗养院内有幢幢小别墅,外面紧挨着的是簇新的现代小区。
非典病房的旧址在哪里?门口保安说不清楚。走到院落最后,一片废弃的空地展现眼前。
“就是这,就是这。”邱明月一眼认出了当年带蓝边的白色板房,疾步上前。只见板房门窗破落,里面成箱的物品蒙尘多年,看得出,已经被废弃了。
不过,纸箱上依然能看出“非典捐献物资”“医用纱布口罩”“防护服”等字眼。地上摊着的一件白色的防护服,蒙着厚厚的尘土,却十分扎眼。
据悉,2010年4月,北京市卫生局宣布,拆除北京市小汤山医院非典病房。当年的1000张床位的医院被夷为平地,只留下几间医生休息室来堆放物资。
照顾外伤的母亲
全家10人在医院被感染
邱明月带着记者,一间间查看,她的声音平静,但看得出,当年的回忆,刻骨铭心。“我当时是被抬进小汤山的。”
2003年4月10日,邱明月的妈妈不小心头部划伤,去医院看病,医生担心有脑震荡,建议住院。“住院前,我们还特意问医生,这里有没有非典病人,医生说没有,我们就放心住了。”孝顺的5兄妹,轮流去医院陪护老人,其中,大哥一家三口从山西赶来,探亲护理老人。
没想到,两天以后,同病房有人确诊非典,紧接着,妈妈、大哥、大嫂……都出现了干咳、高烧症状。她把年幼的女儿送走,不敢告诉在国外工作的爱人,一个人躲在家里,没几天也发病了。
4月24日,高烧不退的她,先后跑了几家医院,但都没有床位。最后,她来到第六医院,跪下来说“我不走,我不想传染别人”,最后被收治。
十几天后,一度高烧42摄氏度,带着呼吸机的她,被抬进小汤山医院。
“我老公在国外工作,急着赶回北京,每天给10个被隔离的亲人送饭,忙活了整整2个月。得知我被转入小汤山医院,他每天开车到医院送吃的。那时,他怕我坚持不下去,向医院提出捐款10万元,唯一的要求就是‘见我媳妇一面’。可医院没接受。”
最后一批出院
走出病房时双腿发软
站在废墟上,邱明月眼前的一片一片芦苇草,被大雪覆盖后,有一种颓废静谧的美。
邱明月回忆说,当时自己住在4病区21床,不足10平方米的房间里,两张窄床躺下来能相互拉到手,卫生间仅能一人容身。自己与外界唯一能交流的,是一个三层玻璃的小窗食物和药品都从那个窗口送进来。
“那时候就觉得气不够用,一不吸氧气,感觉就会死,呼吸机维持我的生命,每天挂进去的药,有几大瓶。我不是个坚强的人,那时候我老公每天开车到医院附近,隔着高墙给我打电话,说离我很近很近,鼓励我坚强。就这样一天天熬过来了。”
许多诊治过非典患者的医生都曾亲眼见到,SARS病毒就像抽水机一样突然、迅速地抽走病人的生命。许多看起来身强体壮、状况良好的病人,突然间会被一个起床动作累得急喘不止,然后在十几分钟内突然死亡。
曾经连日高烧,邱明月经历过窒息一样的缺氧,一个月后她才能坐起来,最后死里逃生。
邱明月清晰记得,6月19日,医院通知她,可以出院了。她脱下病号服,洗澡,然后护士帮她全身消毒,最后穿上了一套便装。走出病房时,邱明月双腿发软,因为虚弱也因为激动。
她扶着走廊的栅栏,一眼就看到了老公正朝自己招手。旁边还有单位的同事,自家社区也派人来了。不过让她啼笑皆非的是,向她送花的人,几乎是把鲜花扔过来的,不敢与她有一丝的接触。
最后,她坐上家里的车子,老公开车驶出了小汤山。此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妈妈和两个哥哥,在北京两家医院因非典不治先后去世。
虽然邱家的7位亲人从非典的魔爪中死里逃生,但邱明月和幸存的亲人都留下了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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