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整顿干部培训学风：吃饭须打卡食堂不能聚餐

    来源：南方周末

　　新干部学员入学时会聚餐，临走前也会聚一次。中组部规定发布后，国家行政学院进一步明确，“私人凑钱也不行”、“在食堂里也不能聚餐”。

　　过去，干部参加培训时发生过秘书代笔等行为，这次规定明确不准有秘书等工作人员陪读，不准请人代写，不准抄袭他人学习研究成果。

　　当了多年领导之后再成为学生，张健觉得国家行政学院“管得很严”。2013年4月3日上午，他利用课间休息时间，给单位打了一个电话，回课堂迟了一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了班主任的短信：“张健速回。”

　　张健是天津和平区南营门街道工委书记，正处级干部。2013年3月2日起，张健参加国家行政学院第十二期青干班培训，为期一年，全班共37人。

　　班主任翟江虹是国家行政学院培训部的老师。若无必须要做的工作，她每堂课都要随学员一起听课。“今年对学员管理比往年更严了，中组部专门发文作了规定。”翟江虹说的规定是中组部印发的《关于在干部教育培训中进一步加强学员管理的规定》，这是在中央“8项规定”之后做出的，共有9条，直指各级党校、行政学院、干部管理学院对干部进行教育培训时的不正之风，3月18日通过媒体公布。

　　以前严肃干部学风，往往见诸领导讲话之中。中组部专门发文强调的做法，还属少见。“9条规定”共有20个“不准”。今后如果干部在培训期间请假时间超过总课时的1/7，将被视作退学，并严禁他们在校期间以及毕（结）业之后，以同学名义组织“小圈子”。

　　“确实该管了”

　　“确实该管了，否则风气会越来越坏。”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主任马庆钰每年为各类干部培训班授课，耳闻目睹了少数干部在学习培训期间的不良行为。

　　2008年11月，中组部举办县委书记培训班，对全国两千多名县委书记进行了一周轮训。其间，一个山西的官员就干了一件“没脑子”的事。

　　此人在轮训期间，有天晚上酗酒外出，在学校门口错将一辆私家车看成出租车，拉开门就上去，与司机发生了冲突，相互厮打。门口执勤的武警见状前去劝架，遭到推搡，导致不少路人围观。回到宿舍楼后，他又趁着酒劲追赶楼内的服务员，女服务员被吓跑后，只剩下男服务员。由于男女服务员穿着同样的工作服，这个县委书记错将男的当女的还想追，遭到了男服务员的反击，并向学校报告。

　　这起干部培训期间的学风问题，引起了中组部的重视。他们立即派员调查，后得到中央一位领导的批示，这名县委书记被撤职。

　　作为干部培训的主要阵地，党校过去也发生过学员在培训期间逾规的事件。2013年3月19日，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副院长刘春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了差不多已被公众忘记的“8万元晚餐”，也与党校学员有关。

　　2011年9月，有个网友晒出一张8万元的晚餐账单作为炫耀，菜品及酒水超过30道，其中包括15年茅台3瓶共38400元，娃娃鱼6条共14540元等。照片显示用餐地点在北京颐和园路的一个私家菜馆，共有10人就餐。一调查，有位就是正在中央党校接受培训的干部学员。处理的结果是，这个学员被党校退学遣回。

　　“以前干部一有培训学习的机会，总少不了吃请。”黑龙江省一副厅级官员说，学员之间相互请，埋单的是纳税人，因为都回到单位报销。还有当地一些在北京工作、做生意的人，见到家乡的官员到了北京，也会请吃饭。

　　此外，有些部门也会“名正言顺”地公款请客，他们省上次十多个人到中央党校学习时，省驻京办就受省里委托也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吃饭总要喝酒，“四五十岁的人了，喝起来身体受不了”。

　　不过，2013年他在国家行政学院接受司局级干部培训时，负担轻了，因为吃请基本没有了。

　　“在食堂里也不能聚餐”

　　黑龙江的这名副厅级干部，这次培训中每顿都在行政学院食堂吃饭，中间只有一次家人来了外出吃过一次。

　　这一转变的原因，除了中央8项规定遏制了吃喝风气外，国家行政学院也对学员提出了新的要求。这学期开始，所有接受培训的学员吃饭开始打卡，一人一卡，每顿都要打。“不是为了结算费用，而是为了统计每人在学院里吃饭的次数。”青干班班主任翟江虹说，如果一个学员长期不在食堂就餐，很容易发现。

　　其实，在中组部的9条规定出台之前，国家行政学院见到中央的8项规定之后就作出了相关规定，并在今年3月1日的春季开学典礼上宣布。

　　就吃饭而言，中央党校也推出了“吃饭打卡”制度，这都是对中组部9条规定中“吃在食堂”的具体落实，不过目前还只是处于统计阶段。究竟如何处理经常不在食堂就餐的学员，办法还在讨论之中。

　　中组部共规定了20个“不准”，就吃饭这一项而言，还规定了不准公款宴请，班级、小组不得以集体活动聚餐吃请。

　　以前，新的班级学员入学时为了相互认识，一般会在学员餐厅聚一次餐，临走之前也会聚一次。中组部规定之后，国家行政学院进一步明确“私人凑钱也不行”、“在食堂里也不能聚餐”。

　　南方周末记者在国家行政学院看到，学员餐厅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每个班级都有相对固定的食堂。本学期的青干班就在三楼一个餐厅内固定用餐，每顿都是自助。餐厅内共有10张圆形餐桌，每桌可坐10人。如果想在食堂聚餐其实很方便，将自助餐的菜盛上圆桌吃桌餐即可，但现在“用自助餐的菜吃桌餐”也被禁止。青干班的班长张渭是陕西淳化县的县长，他说，“开学到现在班级没有聚过一次，也没有出去吃过一次。”

　　当然，仅管住“吃在食堂”不行，中组部还要求参加各类教育培训的干部学员必须“住在宿舍”。其实，中央党校和国家行政学院以前就规定了学员必须在晚上11点之前返校，这次有了“9条规定”之后，两校加大了抽查的力度。翟江虹说，青干班的学员都是一人一个宿舍，学院还会组织机关后勤人员对学员晚上是否按时返校进行明察暗访。

　　学员中有些家在北京的学员会自己驾车上课。以往在办出入证时，往往不太在意车辆属于公车还是私车。在中央的“8项规定”、中组部的“9条规定”之后，办证时公车一律被挡在了校外，“通过行驶证就能确定是否公车”。

　　不准“陪读”、代笔

　　除了吃、住、行这些课下的行为，今年课堂上的管理也比任何时候都严厉。“既然是来学习的，就该全身心投入学习。”行政学院青干班班长、陕西淳化县长张渭介绍，他们全班37个人，平均年龄38岁，都是正处级实职干部。根据中组部要求，学习的一年期间，不再处理单位的具体工作，不再承担会议、出国考察的任务。

　　作为他们的班主任，国家行政学院的翟江虹老师每周要对他们的出勤情况进行通报。实际学员缺勤的情况并不多，因为每个班的教室都是固定的，每人的座位也是固定的，课桌上摆有桌签，谁缺勤一目了然。

　　9条新规之下，未经批准擅自离校的学员，将会面临责令退学的处理。即便有事需要请假也不能过多，凡是累计请假超过总学时1/7的，也会被视作退学。

　　中组部没对如何请假做出进一步规定，国家行政学院此前已有自己的规定。学员请假一天由班主任批准，请假两天需要培训部（进修部）批准，请假三天及以上需要调训学员的省级组织部门来函，由学院副院长批准。

　　国家行政学院负责干部教育培训的工作主要由培训部和进修部执行。各班的班主任由这两个部门的老师担任。

　　“9条新规”出台后，国家行政学院增加了劝退规定。如果青干班学员连续4个月每月请假超过3天将被劝退，连续3个月每月请假超过2天或者一学期请假超过10天的不发给结（毕）业证。

　　过去，干部参加教育培训时发生过秘书代笔等行为，这次中组部明确不准有秘书等工作人员陪读，不准请人代写，不准抄袭他人学习研究成果。

　　为避免“代写”发生，中央党校也一改过去“写篇论文就毕业”的做法。今后到党校参加长期培训的学员，结业时要组织论文答辩。“如果是代写的或者抄的，肯定就答不上来了。”中央党校一位老师说。

　　“面对学员，管起来显得弱势”

　　9条规定是3月18日向媒体公开的。此前，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已于3月2日举行了春季开学典礼。3月22日，浦东、延安、井冈山三所干部学院举行了春季开学典礼，中组部长赵乐际在讲话时强调了“9条规定”，表示对违反规定的坚决要严肃查处。

　　3月28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党校校长刘云山再次强调要端正学风。当天他在参加中央党校弘扬良好学风座谈会上说，近年来，一些人把进党校视为“认认人、养养神、串串门”，不忙学习，忙社交、忙吃喝，跑门子、拉关系，这不仅损害了党校声誉，也损害了党的形象。

　　实际上，少数干部趁到党校学习之际搞“小圈子”早就引起高层觉察，“9条规定”中要求，学员在校期间及结（毕）业以后，一律不准以同学名义搞“小圈子”，不得成立任何形式的联谊会、同学会等组织，也不得确定召集人、联系人等开展有组织的活动。不得利用同学关系在干部任用和人事安排以及子女入学、就业、经商等方面相互提供方便、谋取私利。

　　规定称，对违反规定在校期间搞“小圈子”的学员，牵头人予以退学处理，参与者予以通报批评；对结（毕）业后搞“小圈子”的学员，由有关部门查处。

　　“实际上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以及其他干部培训机构，都是愿意管的。”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副主任马庆钰说，但现实是面对学员，这些机构管起来还是显得弱势。中组部能专门发文强调学员管理，他们还是很欢迎的。

　　新规出台后，各级干部培训机构纷纷出台措施。江苏要求干部参加调训、培训时，组织人事部门要通过谈心谈话、书面告知、手机短信通知等方式，要求学员服从培训机构的管理。3月28日，在宁夏党校，“严”字当头的管理之下，学员张拥军身体不适也没有请假，而是带着心脏监护仪坚持上课。处级干部进修班的学员张学峰，开学前脚被严重扭伤，也是拄着拐杖去学习没有请假。

　　4月4日，国家行政学院司局级干部培训班上的那位黑龙江的副厅级干部说，这些举措推行后，干部的作风、学风能否根本转变还需要一个过程，但目前“起码能让大家接受一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