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岛会不会重开仍是未知数。记者莫伟浓 摄
文/记者何瑞琪、谭秋明
在结束恍惚又漫长的36天刑事拘留期限后,昨日零时,陈达埠走出天河看守所,等得焦急的妻子郑玉玲急步上前,两人在大雨中相见,抱头痛哭。
2月24日,在广州弃婴岛开设未满月即收到首例死婴的第二天,父亲陈达埠被拘留。据了解,检察院前日对陈达埠作出不予批准逮捕的决定,陈被取保候审,下周将移交检察院,并提起公诉。事件会如何走向,广州弃婴岛会不会择日重开,都将持续引起社会关注。
下周移交检察院
采访中,陈达埠低头看地,紧紧掐住十指,既紧张又内向。昨日他在夜雨中归来,唯一的一双波鞋被大雨浸湿,他如今外出穿了一双“洞洞鞋”,脚一直不自然地往里蜷缩。按照老家的风俗,从看守所里出来的人必须“焕然一新”,但他舍不得扔掉旧鞋旧衣,“扔了就没了,有得穿就好。”然后,他刮胡子、洗把脸,迎接了他认为的“新生”。
一直跟进“死婴”事件的律师郑子殷先与他交谈:“警方说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对此,陈达埠有些发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被转告,最近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广州,一定要保持通讯畅通。根据警方最新消息,被取保候审后,下周公安机关将把案件移交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实际上,是罪还是非罪,案件仍未有定性。没有新的证据,按法律程序会撤案。
“明天还是回去工作吧。”郑子殷说。陈达埠点点头,说已经给领导打了电话,只要没被逮捕,清明节后可以回去上班,月薪维持2000多元。他很沉重地说,因为家里买了地,又出了孩子死亡的事,已经欠了七八万元的债。他支付医疗费全是刷信用卡,迄今办了几张卡,每逢还债就“拆东墙补西墙”,“靠我们夫妻俩一个月四五千元收入,什么时候能还清?不知道……”
悔恨送孩子到弃婴岛
被放出来后,陈达埠回到了700元月租的城中村板房,看到家里依然整洁,妻子郑玉玲有些消瘦,但精神良好。
两人整夜痛哭。郑玉玲一直在跟他说是自己不好,3次生育都没为他带来孩子,这次还让他“进了监狱”。陈达埠连连忍泪摇头说“肯定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想出要送去弃婴岛,就不会有这些事。”
陈达埠回忆起那一天,2月22日晚上10时半妻子分娩。之前7次产检均未查出异常,生下后,医生马上发现问题,23日凌晨3点送达《病危通知书》,早上9点半告知他们的孩子查出肺炎、腭裂、心肌损害以及复杂先天畸形,食道与气管罕见连通。
“我难道要抱着她在我怀里慢慢死去吗?就算医院不放弃治疗,我也不想这样,但找了几个医院,专家都说没法治。”他说,自己完全不知孩子离开吸氧能活几分钟,在麻木中,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决定送往“婴儿安全岛”,“之前看过新闻,那里是政府帮助重病孩子的地方,希望有救孩子的办法。”
“我感觉脑袋被拍了,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郑玉玲反复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记者问,如果重回那时他们会怎么做,陈达埠沉默了很久:“我很后悔。我不会送孩子去弃婴岛,宁愿陪孩子度过最后一刻。”
看守所内像行尸走肉
在看守所的日日夜夜,他说像行尸走肉,每天睡不着,“脑子一片空白。”想着小孩死去了,不知妻子产后恢复状况,最担心她去“自首”,害怕两人都被抓进去,家庭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达到36天刑事拘留期限后,陈达埠走出看守所,看到妻子无恙,“感觉开心,然后又很沉重。”听说她经历了那么多,心中满是愧意,只是对于未来,他说很迷茫。
“做错事,很后悔”
陈达埠:
“做错事,很后悔”
广州日报:弃婴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陈达埠:我坚持的。当时医生说孩子很难活到出院,我都没想孩子还可以活下来,机械地离开医院后,只能把孩子送去弃婴岛。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怎样获得帮助,可能事情就不是这样了。
广州日报:以后打算要孩子吗?
陈达埠:现在不允许,经济也不好。之前她流产两次,工作太奔波压力大,这次我们已经很小心了。我什么重活都不让她干,过年担心坐长途车累不让她回家,没想到孩子又没了(忍泪)。
广州日报:以后打算怎么办?
陈达埠:今后会努力工作,弥补我的错误。感谢政府和检察机关放我出去,我会好好照顾老婆,改过自新。
律师:
大病医保是关键
对于陈达埠被取保候审后的结果,律师郑子殷说,犯罪嫌疑人在短短十几个小时经历人生巨变和痛苦抉择,是常人不会经历的。如果将一位父亲为自己孩子的生存作出的最后努力认定为犯罪,这无疑对犯罪嫌疑人和他的家庭太残忍。
他说,婴儿安全岛是“标”,婴儿大病医保才是“本”。倡导婴儿大病医保,彻底改善我们的医疗保障体系,才是杜绝弃婴的关键。
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教师张瀚认为,弃婴岛的设置应该以维护儿童生命权和健康权为最高准则,因此,如果把弃婴岛的摄像头作为收集其父母是否违法的“证据搜集点”,则有违其设置初衷,且可能导致本身确无能力抚养的父母采取极端方式处置婴儿。
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要在全国普遍设置弃婴岛,不能仅由一地的地方财政负责,而应在整个国家财政预算下进行。
弃婴岛
何时重开
无时间表
日前,广州市民政局和广州市社工协会建立“关注病残儿童及其家属”课题组,就弃婴岛开放使用经验及是否择日重开进行广泛的社会调研。据了解,调研范围包括市福利院、法律人士、媒体以及病残儿家庭等,相关专业社工还将跟进曾到弃婴岛有意将病残儿遗弃的家庭,对他们进行个案辅导和调查。
广州弃婴岛试点作为广东省第一个弃婴岛试点,开放之后,被爆发的弃婴潮逼停。一位参与课题组的社工称,该课题开展的主要目的是深入探讨弃婴岛是否应该重开,如要重开要做怎样的调整。
记者就此向广州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了解,弃婴岛是否已确定重开。这位负责人表示:“仍在研讨,暂未有时间表。”
记者从市福利院了解到,弃婴岛暂停之后,遗弃现象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如今基本恢复到往常状态。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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