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恢复供水 市民存疑仍不敢喝

当地群众在等待送水车辆的到来。

甘肃省环保厅环境监测站对当日上午11时所取水样进行检测

自流沟周边地下含油污水是引起沟内水体苯超标的直接原因。

兰州市对发现苯超标的两条自流沟管道分别进行重新敷设。

　　□晨报记者 张岂凡

　　“至少还要喝几天矿泉水，管道里说不定还没冲干净。 ”昨日上午9时，兰州官方发布消息，西固区应急措施解除，宣告持续3天多的兰州自来水苯危机暂告段落，但在许多兰州市民心中，类似的疑虑和担忧仍未消除。

　　连日来，甘肃省人民医院新开设的“苯中毒咨询门诊”已接待超百名市民咨询、检查，尚无发现异常情况。而围绕苯超标究竟从哪天开始出现，中外合资的水务管理模式是否存在问题等，也是民众关心的话题。目前，替代被污染自流沟的铸铁管线正在敷设，兰州已着手寻找第二水源地。

　　疑问一：市民是否出现“苯中毒”？

　　甘肃省医院设专门门诊和病房，已接待逾百市民，暂无异常

　　“我会苯中毒吗？”4月11日，兰州自来水苯超标事件发生后，不少当地市民担忧，之前使用、喝下的可能遭受苯污染的自来水，是不是会对自己的身体带来影响。更有人回忆表示，前段时间洗完头突然觉得糙，可能就是水中的苯腐蚀造成。

　　对此，甘肃省人民医院在11日下午兰州官方通报事件后，就紧急成立专家组，设立“苯污染咨询门诊”和“苯污染救治病房”，免费为市民提供咨询、治疗。据介绍，医院还做好了苯中毒救治药品、设备和后勤物资储备。

　　晨报记者昨日从该院门诊服务台获悉，连日来不时有市民前来咨询有关苯中毒的相关知识，也有人接受检查。据当地媒体报道，截至13日下午4时，先后有102位市民到省人民医院向专家咨询有关苯中毒的相关知识，尚未发现身体出现异常情况者，更没有人因此而住院。该医院医务处昨日下午在接受晨报记者问询时拒绝透露最新情况。

　　苯中毒可分为急性苯中毒和慢性苯中毒。急性苯中毒是指口服含苯的有机溶剂或吸入高浓度苯蒸气后，出现以中枢神经系统麻醉作用为主要表现的病理生理过程；慢性苯中毒是指苯及其代谢产物酚类直接抑制了细胞核分裂，导致细胞突变，影响了骨髓的造血功能。

　　兰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教授陈保华此前向新华社表示，苯作为一种石油化工产品，毒性比较大，难溶于水但易溶于有机溶剂。长期大剂量的吸入和皮肤接触会对人体的造血系统产生损害；苯中毒容易引发白血病、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低血压，而且对人体的伤害是无可挽回的，目前很难用药物来治疗。

　　疑问二：到底喝了多久“苯毒水”？

　　官方称3月时肯定没问题，苯检测非常规指标半年进行一次

　　目前，兰州市自来水供应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但官方在昨日的通报中仍然指出，危险没有完全过去。据通报，兰州市只有一个自来水水源地，没有任何备用手段，为了长远地解除水源地安全隐患，将在3号、4号自流沟敷设铸铁管线。最近几天，一旦自流沟发生意外，全市还将面临降压供水的局面。

　　虽然已经解除了应急措施，但不少兰州市民还是有顾虑。“还是不敢喝，家里还有矿泉水，这几天先喝完了再说吧。”兰州网友说，输水管道可能还遗留有部分受污染的自来水，等几天排放干净后再使用。

　　另一个困扰市民的问题是，苯污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苯超标的自来水，我们喝了一天，还是一个多月？”

　　据事件事故调查组确认，4月2日兰州威立雅水务公司就查出水体苯略微超标，而后在10日下午发现苯超标大幅上升，于11日凌晨向有关部门通报。而在更早前的3月，兰州就有市民投诉自来水中发现浓烈异味。

　　对此，兰州市自来水总公司水质监测中心主任、国家城市供水水质监测网兰州监测站站长田红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表示：“可以说，自来水在3月份之前是安全的。按照国家规定频次，我们去年7月进行过对包括苯在内的各类指标的检测，按照计划，今年预定的检测时间是4月，正是这次水质大分析检测出了苯含量超标。但其实我们在3月也进行了一次检测，没有发现问题。”田红介绍，3月初，兰州出现过一次大范围自来水异味事件，接到市民投诉后，监测站立即对包括苯在内的所有指标都进行了检测，发现只是氨氮含量较高，不过也在国家标准范围内，苯等其他指标正常。

　　然而，到了昨日下午的发布会上，威立雅的说法又发生了变化，该厂3月8日进行水质检测，下次的检测应是9月8日。“4月之所以能检测出苯超标，是因该厂承担了上级布置的任务，此次检测出苯超标纯属偶然，属正常工作之外。”

　　据了解，国家对饮用水规定了106项检测标准，其中42项为常规检测，每个月抽样检测一次；而包括苯在内的非常规指标为64项，像兰州这样的以地表水为水源的水厂，每半年做一次检测。而监测站每天进行检测的项目也很多，例如对于取水口的检测有7项；出厂水是9项，包括微生物指标、管网水浑浊度等指标。

　　值得关注的是，在3月市民投诉后，当地环保部门曾承诺，今后将采取日报告制度，每天向市民通报水质数据，但监测项目中并没涉及苯物质。

　　疑问三：污染物从何而来？

　　历史事故遗留污染物渗入自流沟，非管道发生泄漏

　　关于污染原因，在昨日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兰州威立雅公司副总经理严晓涛说，公司在对水质进行全分析过程中发现苯指标超标，立即对水质进行全面复检，并对苯来源进行排查，通过排查，黄河源水水质正常、第一水厂出厂水正常、南线水正常，北线自流沟苯超标，通过水质分析排除了南线水出问题的可能，确定自流沟出现污染。

　　参与这次事件调查的北京师范大学水科学研究院教授、国家环境应急专家组成员王金生接受采访时说，初步判断，自来水中的苯来源于兰州石化以往（1987年和2002年两次）泄漏事故后渗入到地下的污染物，这些含苯污染物随着地下水，慢慢地向自流沟方向流动，最后进入沟内，造成了水质污染。

　　污油为何隔这么长时间才进入自流沟？王金生解释说，其实，含苯的污油已经抵达了自流沟，只不过过去是被沟壁阻止。自流沟两侧和底部都是水泥，但每隔一段就有一条收缩缝，设计寿期到了以后，收缩缝老化，油污连同地下水通过收缩缝进入到自流沟。

　　此前，官方曾表示，油污是因为中石油兰州石化的一条管道发生泄漏，这一说法目前已被各方否认。

　　疑问四：中外合资模式是否存问题？

　　威立雅遭质疑：7年来管网整治并不到位，水价却翻两番

　　威立雅水务公司是全球三大水务公司之一，自1994年进入中国以来，踪迹已遍布中国近一半的城市。据中国水网统计，截至2013年底，威立雅中国的水处理总能力约1322万吨/日，位列国内第二。

　　如果不是这次的苯污染事故，人们很难想象，一个维系全市300多万居民的唯一水源，居然是依靠一条下挖两三米的、穿过大量民居的水泥沟渠。“世界最发达的水务公司经营的水厂，还使用上世纪50年代建成的自流沟，一直没有得到改造升级，常年超负荷服役。”事件原因披露后，有当地网友对威立雅水务公司提出质疑。

　　据《工人日报》报道，近年来针对兰州威立雅水务公司的质疑在当地始终不断。一位兰州市政府的离任官员对记者表示：“当年近30亿元的资产，17.1亿元卖给法国威立雅，虽然法方名义上只控制45%的股权，却在经营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这名官员还质疑，2006年中法合资经营后，当年所期望的设备改造和供水管网升级并未兑现，另一方面，威立雅督促地方政府两次大幅提高水价，合资7年水价翻两番。

　　据悉，兰州市还曾在2008年4月投资1.5亿元对自流沟输水管渠进行了整治。这项由威立雅承担的管网维修工作似乎做得并不到位。另据公开报道，除了这次兰州水污染事件，国内威立雅旗下的其他几家水厂近年来曾多次发生过污染事件。

　　疑问五：化工包围隐患如何解决？

　　兰州石化紧邻黄河被认为对多个城市饮水安全存潜在威胁

　　遭受污染的自流沟周围就是兰州石化的厂区，南侧20多米，是兰州石化302工厂，北侧60多米是兰州石化303、304工厂，主要生产乙烯和合成橡胶等化工产品，部分化工管道就从自流沟上方跨过。公开报道显示，除了官方日前公布的1987年和2002年发生的2次化工事故，近十年时间，兰州石化发生至少6起安全事故。

　　从目前情况分析，这次苯污染更有可能来自历史遗留的污染物，而非正在运行化工厂的问题，但自来水厂被化工包围的现状仍然隐患重重。

　　据了解，中国石油兰州石化是我国“一五”时期布局建设的156项重点工程之一，总面积近28平方公里，紧邻兰州主城区唯一的水源地——黄河。王金生表示，兰州石化和黄河水源地之间的矛盾是由历史原因造成的，化工企业本不应该和水源地布局在一起，因为两者互为矛盾体。

　　2007年，环保部组织的石化行业风险排查中，兰州石化被确定为重大环境风险源单位，对兰州、银川、洛阳、郑州、开封、济南等多个城市的饮水安全存在着潜在的威胁。据了解，关于兰州石化搬迁的讨论已在甘肃持续多年，甘肃省、兰州市以及兰州石化都在积极行动。

　　目前，受到污染的4号自流沟现已停用，新的铸铁管线正在敷设。但专家表示，这只是临时的措施，从长期看，需要寻找新的水源地。

　　今年全国“两会”上，甘肃的全国人大代表提出了《关于请求国家支持兰州建设第二水源地项目的建议》，黄河支流湟水河入河口上游的刘家峡水库，经过调研被认为是兰州城区可行的新水源。

　　12日，兰州市委书记虞海燕在西固区政府召开的一次会议上也表示，从现在开始，就要积极想办法开辟第二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