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公投将希腊带向何方

　　“同意”还是“反对”，选项虽然简单，却被外界视作希腊人对国家命运和本届政府去留作出的抉择，甚至被视作希腊人对是否留在欧元区的抉择。

　　公投初步结果拟于当地时间5日晚宣布。但事实上，这次公投本身也不是“Yes”和“No”这么简单。

　　1 公投投什么？

　　即使公投结果是“Yes”，希腊面对的也是一份新的更严苛的方案

　　首先需要澄清的是，7月5日的公投不是关于是否“退欧”的公投。那么公投到底投什么？简单来说，此次公投投的是一份已经过期的债权人协议草案，接受协议草案就投“Yes”，拒绝就投“No”。

　　这份协议草案是国际债权人在6月25日提出的，计划将6月30日到期的希腊救助协议再延长5个月至11月底。其间，希腊可获得四笔共155亿欧元贷款。但前提条件是，希腊继续在债权人的“监管”之下，实施一系列紧缩和改革措施。希腊政府拒绝了这一草案并将其诉诸公投。

　　问题是，草案中计划延长的救助协议已在6月30日到期，原则上已经不复存在了。德国财长朔伊布勒称，随着希腊前一轮救助协议到期，债权人此前提供的协议草案不会再出现在谈判桌上了，“任何新的救助协议都将被赋予新的条件”。欧元集团主席戴塞尔布鲁姆也在7月1日晚间的欧元区财长会后表态称，与希腊签订新的救助协议将会被赋予更为严苛的条件。

　　这说明，即便公投结果是接受债权人此前提出的协议草案，最终希腊与债权人也需要坐下来协商一份新的方案。

　　2结果是“Yes”会怎样？

　　仍将面临诸多不确定性，不能保证希腊会百分百留在欧元区内

　　专家认为，如果投票结果是“Yes”阵营取胜，希腊仍将面临诸多不确定性，不能保证希腊会百分百留在欧元区内。

　　投票后，希腊首先面临的问题是，谁将代表希腊民众的意愿与债权人进行谈判？是否会举行大选组建新的政府？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在6月30日电视讲话中暗示，如果希腊民众对债权人的改革要求投“Yes”，他将辞职。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认为，这些不确定性的大小将取决于“Yes”阵营取胜的规模。鉴于旧协议所依赖的经济基础已不复存在，那么很可能希腊和债权人将重新协商一份全新的协议。如果举行大选，双方将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达成协议。格罗斯预期的结果是，公投中投“Yes”的阵营取得“小胜”，债权人将与新政府展开长时间的谈判，希腊人民将面临更为严苛的救助条件。

　　3结果是“No”会怎样？

　　希腊社会、法律和秩序将面临瘫痪，将很难留在欧元区

　　格罗斯认为，如果公投结果正如齐普拉斯政府所期待是“No”，不接受债权方提出的改革要求，那么意味着希腊将进入全面违约。继6月30日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债务违约之后，将继续在7月下旬对欧洲央行（ECB）违约，希腊的银行系统将进一步崩溃，希腊经济将进一步下滑。由于银行账户被冻结，希腊民众可能停止缴付税金，政府也将无法正常支付工资，希腊社会、法律和秩序将面临瘫痪。

　　格罗斯说，尽管从法律角度来讲，希腊不能被强制逐出欧元区，但从现实角度看，如果希腊政府不可避免地出现收支问题，希腊将很难留在欧元区。

　　4其实还有一种结果

　　如果投票率没有达到40%，全民公投的结果无法生效

　　从当地时间早7时到晚7时，选民将在全国约1.9万个投票站投票。据希腊内政部的数字，有资格投票的选民约980万，其中包括10.8万名刚满18岁第一次参加投票的选民。由于这次全民公投准备时间很短，在外国居住的希腊人将无法参加投票。根据希腊法律，投票率至少要达到40%，全民公投的结果才有效。

　　希腊“退欧”，你可能误解的事

　　需要澄清几点事实：

　　●希腊“退欧”风险是指退出欧元区的风险，欧元区包括希腊在内共有19国，而欧盟共有27个成员国。退出欧元区与退出欧盟完全是两回事。希腊即便退出欧元区，在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退出欧盟。

　　●无论欧元区还是欧盟，目前都没有设立成员国退出机制，更没有先例。人们因此难以预判希腊退出欧元区的风险。在欧洲和全球经济层面，这既是反对希腊“退欧”者的理由，也是主张希腊“退欧”者的理由，后者认为，不可预见性其实是最大的风险。

　　●希腊目前只是逾期未能偿还欠IMF的钱，尚未对欧元区和欧盟构成正式违约。但如果到7月20日，希腊既不能偿还欧洲央行的35亿欧元贷款，也未能谈出个解决办法，恐怕就将构成正式违约。

　　●即使希腊“退欧”，正如英国《经济学家》所言，这将是一个过程，不是一个一次性事件。

　　●即便希腊“退欧”，希腊与欧元区、欧盟的天都不会塌下来。危机时刻，就是转机时刻。

　　希腊公投，究竟“黑”的是谁？

　　A 选票上的“学问”

　　此次公投票面上印的问题是，“（希腊）是否应该接受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5年6月25日向欧元集团提交的协议草案？它由两个文件组成：第一个文件名为‘为完成现有计划和此后的计划需要进行的改革’，第二个文件是‘债务可持续性的初步分析’。”

　　反对党和一些民众抱怨公投的问题不够清楚、让人迷惑而且有误导性，一些人甚至不清楚他们要投票赞成或反对的是什么。

　　此外，票面上还有一个“小陷阱”，就是把“不接受”的选项放在了“接受”的上面，这容易给人以选择“不接受”的心理暗示。

　　B 民众取钱仍是问题

　　在希腊决定举行全民公投后，欧洲央行决定不再提高对希腊银行的紧急流动性上限。为避免银行系统崩溃，希腊从6月29日开始实施资本管制，银行停止对外营业，希腊人每张银行卡每天只能从自动取款机中取出不超过60欧元的现金。

　　一些分析家称，即使支持救助协议者占多数，希腊银行都不一定能在全民公投后的7月7日开门。他们认为，在与债权人达成协议和获得流动性保障之前，自动提款机中的钱可能被提光。

　　C 希腊“失火”，殃及池鱼？

　　还有一些分析师认为，如果欧元区抛弃希腊，那么擅长在危机中做空的国际资本将虎视眈眈地瞄准欧元区下一个脆弱目标。

　　为啥草案已失效，还要投票？

　　让民众为一份失效的草案投票，意义何在？意义或在于，这更像是一场希腊政府自己组织的民意调查和信任投票。如果赞成票超过反对票，民意站在欧盟一边，那么齐普拉斯，这位上台不到半年的“70后”总理就得下台走人。反之，如果反对票压倒赞成票，那么，如齐普拉斯所愿，他确实有了与欧盟谈判的更多筹码，但欧盟的底线摆在那里，时间窗口的狭窄摆在那里。

　　不得已的选择，失落的小算盘

　　这场公投，虽是齐普拉斯突然提出的，时机却非其所愿。说起来他也是迫不得已，他的竞选承诺摆在那里。齐普拉斯原来的盘算，是以公投为理由，要求将债务展期一周，并指望借助公投获得一些谈判筹码。但形势发展不遂其所愿，他的要求被IMF和欧盟断然拒绝。

　　生活是最好的政治经济学教育

　　显然，如果希腊在6月30日大限之前举行公投，形势会非常、非常、非常不一样。那时候，银行尚未关门，股市正常买卖，ATM机随时取现，加油站随时加油，餐馆、超市和咖啡馆都能用信用卡埋单……但是，大限过去还不到24小时，即使对经济学最不感冒的希腊人，也最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资本管制”，什么叫“流动性枯竭”。生活是最好的政治经济学教育。要知道，就连住院的病人，如果手术不是非做不可的话，都不得不紧急取消，只因为手里没有足够的现金。

　　这种状况对齐普拉斯显然是不利的。希腊民众仍然怨恨欧盟，很可能比以前更加怨恨，但眼下，恐慌的心态正在占上风。这次公投，不太可能再出现选举时那么多抗议票、怨恨票。希腊人需要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如果只能在糟糕与糟糕之中选择，究竟哪一种可能更糟糕。

　　延伸

　　给希腊“退欧”算算账

　　一些经济学家预测，退出欧元区将会让希腊人以欧元计价的资产立即缩水50%，通货膨胀率可能会高达35%，国内生产总值将再下跌8%。

　　●债务—再想融资有点费劲

　　对希腊来说，违约似乎可以立即卸下巨额债务包袱，但违约之后的希腊要想从国际市场融资，且不说能否借到，付出的成本势必高得多。实际上，债务不是希腊面临的主要问题。主权债务虽占希腊国内生产总值近180%，但利率低、偿还期长，未来几年里每年需偿还债务仅占国内生产总值3%左右。

　　●出口—货币贬值效果也不大

　　理论上，希腊若退出欧元区，可以通过货币贬值来增强出口竞争力。但实际上，希腊的出口规模不大，货币贬值推动出口对经济的贡献有限，而弱势货币则会让通货膨胀率飙升。

　　●旅游—安全是个大问题

　　游客可能会因为担心安全问题避开希腊，这也会使货币贬值可能给旅游业带来的好处被稀释。

　　观察

　　被踢出欧元区概率低

　　尽管希腊的“耍无赖”让欧元区其他成员国的大佬们，尤其是德国“受够了”，但对欧元区来说，希腊退出同样弊大于利，不仅已经借给希腊的数千亿欧元贷款将无法收回，而且欧元区坚不可破的观念一旦被打破，风险难以预测。一些分析人士指出，虽然其他欧洲重债国经济已有所好转，欧盟也通过欧洲稳定机制和量化宽松政策等筑起了防火墙，但希腊退出仍将破坏欧元区的完整性，动摇欧元的地位。不仅如此，在政治层面上，希腊退出欧元区还将使欧洲一体化进程严重受挫，使欧盟更难应对日益严重的非法移民问题。从安全角度看，希腊退出也将使欧盟在地中海失去重要的战略支撑。

　　简言之，救助希腊的经济代价可以计算，但将希腊踢出欧元区的后果难以估量。况且如果希腊因违约和退出欧元区发生人道主义灾难，欧盟不大可能坐视不管，其代价可能远远高于继续帮助希腊。

　　所以，希腊被踢出欧元区概率很低。

　　链接

　　希腊式生活的后遗症

　　在畅销书《最好的时光在路上》中，作者郭子鹰曾描述他见识到的希腊式生活：

　　希腊上班族的生活一般是这样的：他们早上起床后通常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打理自己，把自己弄得光鲜亮丽。早餐过后，希腊人大约在上午8点左右出门上班，大约9点前后到达工作场所。上班后的第一件事是喝咖啡。喝上咖啡以后，通常会和同事聊上一会儿，多半是体育比赛、政治事件、感情生活等，聊着聊着郁闷了，加上他们前晚狂欢带来的睡眠不足，于是再来一杯咖啡。

　　希腊没有午餐时间的严格规定，上午的办公时间通常会持续到下午2点，然后，他们就离开办公室，回家了。等待他们的老妈通常会弄好午餐等着他们。酒精的作用，加上希腊阳光灿烂的天气带来的高温使人昏昏欲睡，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午睡了。

　　希腊的办公室文员之类的“室内工作者”，通常是工作到下午两点就彻底下班了，如果在超市等服务业场所工作，周一、周三和周六也是只上半天班，下午可以尽情午睡，周二、周四和周五需要在下午五点回去上班，工作到晚上八九点。

　　午睡醒来后，希腊人当然还是要喝杯咖啡，这时可能已经是晚上7时了！大约在晚上八九点，希腊人开始打电话给朋友们，讨论一会儿去哪里喝酒吃晚饭。

　　晚上10时，他们会来到最爱的餐厅，这个时候餐厅才刚刚开市。他们会不慌不忙地点个开胃菜，喝点酒，因为希腊人经常迟到，大约11点朋友们才会到齐。大家大快朵颐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如果第二天还要工作，希腊人会相互道别，但是如果第二天老板不在，或者不忙，又或者参加聚会的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他们就会离开餐馆，到希腊各个城镇都有的Pub狂欢。希腊Pub的高峰时间是凌晨一两点，最疯狂的聚会爱好者会一直搞到第二天的8时。

　　当然，这写的是2004年奥运会前后希腊人的生活，可想而知过惯了这种日子的希腊人这5年的财政紧缩过的是啥样的生活。

　　一直以来，希腊不论哪个政党掌权，都大肆向支持者提供诱人的终生制政府职位、逃税机会、政府合同和丰厚的养老金礼包。到2009年秋，希腊在一场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更糟糕的是，没有执政者能担起改革重任，尽管改革已刻不容缓。这也就是为什么债务危机爆发后，一届又一届政府垮台，一次又一次改革无果而终。

　　本组稿件综合新华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