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的惠怀生原本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学生。两年前，他在学校遭到一名老师的殴打，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在一夜间变得神志不清、头疼、心慌、哭泣，医生诊断为脑外伤所致精神障碍、脑震荡后综合症。近两年，惠怀生除了跟着父母四处治病之外，只能每天躺在家里的床上。日前，盖州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等部门主要负责人开始对此案进行研究，使这起发生在盖州市的“教师体罚学生”案再次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同时，“精神创伤”如何认定，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3月30日，本报记者赶赴盖州市，对这起案件的事发经过及目前的进展情况进行了调查采访。

　　13岁少年成为精神障碍患者

　　在距离盖州市南大约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名叫文屯的小村子，由于所处地点稍微偏僻，当地的教育部门便在文屯村设立了一所小学分校——盖州市红旗满族乡文屯村小学。在文屯村小学校门东侧不足50米远处便是原该校学生惠怀生的家。

　　记者赶到惠怀生家时已是3月30日中午。还没有进门，惠怀生的父亲面带难色地对记者说：“这几天孩子的病又有些加重了，早晨晚上不停地折腾，一家人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孩子折腾累了刚睡下，不容易啊。”接着叹了一口气，为了不吵醒惠怀生，我们的谈话尽量放小声音。

　　讲起孩子现在的身体状况，老惠欲哭无泪：“自从两年前被老师打过之后，孩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当时的伤主要是在头部、脸部和胸部，家里人开始以为只是皮外伤，没太在意，可是孩子一次次在夜里惊叫着被噩梦吓醒之后，我们知道孩子出大事了。”老惠对记者说，刚出事的那几天，孩子的情绪很低落，动不动就自己哭，还一个劲儿地喊脑袋疼。到医院一检查，家里人吓了一跳，辽宁省精神卫生中心诊断的结果为：脑外伤所致精神障碍、脑震荡后综合症。

　　此后，惠怀生的一系列举动让全家人几乎不敢想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和父母有说有笑，而是整天一个人低着头或者望着家里的天棚，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家里人仔细辨认过他所说的话，大概内容就是“老师我真的没骂您”、“老师我下次不敢了”、“妈妈我害怕”等等，每每听到孩子讲起这些话，老惠一家人就心如刀绞，“一个小孩子就是有再大的错误也不能打他呀。”

　　如果孩子安安静静地病着，老惠说一家人也勉强能够照顾过来，可是有的时候，惠怀生的情绪会突然从平静转向激动，而且那种像疯了一样的哭喊和摔打让老惠时刻提心吊胆，“家里有好几块玻璃就是被惠怀生用砖头给打坏的。这孩子平时身体很虚弱，自己走路没多远就会摔跟头，每天上厕所都得我和他妈扶着，可是如果他发起病来，谁也拦不住。”没办法，老惠夫妻俩包括正在市里读书的惠怀生的哥哥要轮流值班，照看生病的孩子。

　　谈话间，里屋传来了惠怀生的哭闹声，老惠的媳妇赶紧进屋去哄，我们也跟在后面，记者见到了这个曾受到惊吓的孩子。眼前的惠怀生见到生人之后，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紧紧抓住妈妈的衣服不敢放手。在不断的安慰后，惠怀生才多少平静下来，可是面对记者的问话他却什么也不愿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房梁，默不作声。

　　站在一旁的老惠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哭腔说：“现在孩子连吃饭也得大人照看，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孩。老师这一顿拳脚可把我们家害苦了。”

　　体育课上发生体罚事件

　　究竟是怎样一场变故将一个爱玩爱笑的小学生变成了一个病人？回忆起两年前发生的那个曾震动了整个盖州市的教师殴打学生事件，老惠变得非常激动，2001年6月25日已经成为老惠一家人刻骨铭心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他们的儿子惠怀生遭到严重的侵害。

　　据介绍，当日下午，正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惠怀生所在班级有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要求学生自由活动。由于临近期末，复习任务很重，另一个也在上体育课的班级被班主任杨老师带回教室补课。惠怀生和同班几个同学跑到学校后院捡泡沫玩，地点恰好在杨老师班级的窗根儿下。

　　就在惠怀生捡泡沫的时候，另外两个同学趴在正在上课的杨老师班级的窗台上向里面张望。此时杨老师正在写板书，班里很多同学都向窗外看热闹。当杨老师回过头来看见学生在溜号时，那两个趴在窗台上的学生吓得躲到一旁。很生气的杨老师走到窗台前，发现惠怀生蹲在地上捡泡沫，便问刚才是不是他在趴窗户。惠怀生告诉老师，他一直在这儿捡泡沫，根本没去过窗户那边。就在杨老师准备继续追问这件事时，躲在一旁的那两个同学很低声的说了一句话。杨老师立刻责问惠怀生为什么要骂他？惠怀生满腹委屈地说：“老师我真的没骂你。”事后，经过警方调查，惠怀生确实没有骂过杨老师。

　　发现杨老师生气了，惠怀生非常害怕地从自己班级的后窗户跳到教室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躲开杨老师。正在给班里数十个学生上课的杨老师竟然将学生扔到一边，径直走进惠怀生的班级，拉住惠怀生，对着他的头部、脸部和胸部就是一阵拳头。然后问惠怀生是不是骂过他。听见惠怀生不肯承认，杨老师就拎住惠怀生的脖领子，一路拖到教师办公室。

　　文屯村小学的校长后来也向记者肯定了老惠所讲的事。接下来，惠怀生又遭到杨老师的一阵拳击。此时在惠怀生的身后是一块水泥黑板，杨老师在责问惠怀生时，一拳打在惠怀生的前胸处，惠怀生的身体没顶住这一拳，向后倒去，后脑直接撞到黑板上，当即昏迷在地。见此情景，另外两个老师一边拉走杨老师，一边抢救惠怀生。很长一段时间，惠怀生才苏醒过来。当天放学后，惠怀生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当晚10时许，惠怀生父母发现二儿子从回来就一直睡着，以为是有病了，把孩子从被窝里拉出来一看，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拉下衣服，孩子的前胸处有很大一块淤血，而最重的伤在脑后部，是一个大血块，后经医生诊断是一个4．0ｃｍ×4．0ｃｍ的血肿。面对受伤的孩子，惠怀生的父母吓呆了，没想到送到学校里的孩子会被打成这样，他们决定第二天要去讨个说法。

　　当事教师受处罚后又上岗

　　针对体罚学生的杨老师受到了何种处罚一事，记者在盖州市红旗满族乡文屯村小学采访时找到了该校赵校长。据赵校长介绍，事情发生时他恰好外出办事，等他回来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向中心学校的校长进行了汇报，并于第二天与校书记、主任和当事教师一起赶到惠怀生家进行看望。在处理这件事时，他们让孩子先看病治疗，并先后提供两千多元的费用。

　　 “杨老师殴打学生的事情影响很不好，我们开始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不过很快警方便介入了此事。”据了解，在事情发生十天后，盖州市红旗派出所的两位干警到学校对事发的当事人、校方领导、现场目击整个事件经过的教师和学生分别调查取证，很快杨老师受到了拘留七天的处罚。警方处理结束后，镇里有关部门也对杨老师进行了相应的处理。据了解，杨老师目前已经不在文屯村小学教书，而被调到另一所学校继续任教。

　　谈话中，赵校长对记者说，杨老师今年已经50多岁，从事教育工作30多年，此前一直是一个民办教师，刚刚转正两年多。在学校里一直从事高年级的教学工作，应当说是学校的业务骨干，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记者向赵校长介绍目前惠怀生的精神受到伤害时，赵校长表示，这些情况他们并不了解，而且校方知道惠怀生家里已经准备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他们希望等待法律给出最后的判决。

　　 “精神创伤”如何赔偿难确定

　　尽管目前当事双方都在等待法律的最终判决，但是对于“精神创伤”如何认定却成了问题。记者从惠怀生父亲的手中拿到了一份由辽宁省指定的精神疾病鉴定医院之一大连市第七人民医院为惠怀生做出的鉴定结论，称其为脑震荡后综合症，被打是本病的直接致病因素。

　　该鉴定结论并没有对惠怀生所遭受到的精神损害作出是否构成伤害的最终结论，但鉴定书中提到：脑震荡后综合症自然病程一般应当是六个月以内，但是多数却成年累月迁延不愈。

　　一份由盖州市公安局递交给盖州市人大政法办的报告中提到，经过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市法院召开的三长例会研究提出：在国内目前尚不能做出被打后造成精神疾病属于哪种类型伤害犯罪的情况下，刑事部分暂不予解决。待有明确标准后再进行处理。

　　盖州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张旭辉向记者介绍说，人身精神损害是一种无形的损害，也叫精神创伤，这类损害大多是打架、恐吓等重大精神刺激因素所造成的，精神损伤在审判实践中应该分出轻伤和重伤。对于这起教师殴打学生的案件，由于惠怀生的身上并没有外伤，而对于他目前所遭受的精神上的伤害又无法确定，所以目前只能提起民事诉讼，这对于惠怀生今后的生活、疾病的治疗都是非常不利的。 （首席记者／陈琦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