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露麦当劳“毒油”黑幕的记者再曝偷拍内幕
2002年5月13日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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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海鹰
《记者隐身惊曝麦当劳“毒油”黑幕》在新华社《新经济报》独家刊发后，迅速被国内外众多媒体全文转发转载。仅北京市同一区域内，3月9日《北京青年报》全文转载后，紧接着3月13日《京华时报》又全文转发了这篇报道。
这篇报道不仅引起了众多媒体和公众的极大关注，而且还引起了中央高层和主要领导的重视。
3月13日，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主要领导批示了新华社播发的这篇报道，国办秘书局通过新华社总社向报社了解相关情况。根据领导同志指示，卫生部要求全国范围内急查麦当劳、肯德基等单位的废弃毒油处理情况，全国由此开展了对烹炸食用油的专项大检查。
4月16日，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同时播发了卫生部对“麦当劳毒油事件”的调查结果。调查结果显示：湖北麦当劳公司的废弃毒油不仅在湖北武汉等地销售，而且还流向了外省河南等地。卫生部等四部委专此出台了全国第一个新规定，废弃食用油脂只能销售给废弃油脂加工单位，不可以乱卖乱排。
回顾这篇报道的采访，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篇报道成功地运用了暗访偷拍的方法。应该说，用针孔摄像机客观记录、暗访偷拍，是这次麦当劳毒油事件报道成功的首要原因。
偷拍“麦当劳”，你别无选择
“麦当劳的报道无小事”。特别是影响到它的全球品牌形象和国际声誉的批评报道，这是我从一开始关注麦当劳毒油事件，就自定的一条铁律。
我在《记者隐身惊曝麦当劳“毒油”黑幕》一文的“记者手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这次对麦当劳‘毒油’事件的关注与策划，始于2001年10月，掌握了大量事实材料后，于2002年1月8日开始进入实质性的采访拍摄，在1月17日就拿到了非常确切的材料。本来打算立即编辑播发文字和电视稿，仍考虑到对麦当劳的批评报道，应该做到事实翔尽，慎而又慎。鉴于此，又特意选择春节期间，在武汉、荆州两地暗访麦当劳，追踪麦当劳毒油的全过程。”
在这段文字中，特别提到先是“掌握了大量事实材料后”才“于2002年1月8日开始进入实质性的采访拍摄，在1月17日就拿到了非常确切的材料”。但为了“做到事实翔尽，慎而又慎”，又选择春节期间追踪拍摄了武汉、荆州两地麦当劳卖“毒油”的全过程。
一般来说，记者“掌握了大量事实材料后”，就应该完全可以直接写稿子发报道了，但我却又用针孔摄像机连续跟拍了两次后才决定开始写报道。为什么？
事实不容歪曲，事实不容亵渎。“用事实说话”，不仅是支撑《焦点访谈》，而且是所有新闻作品的唯一基础。要报道“麦当劳毒油”事件，首先要掌握事实。但我认为：面对麦当劳这样一个国际大企业，仅仅靠掌握“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拿到了一些资料”这些事实是不够的。我要拿到铁证，要拿到让麦当劳无法辩驳无法推脱的铁证，只有这样做到了“铁证如山”，麦当劳才会服气。
因此，我决定用摄像机去捕捉和记录，用客观的镜头去原生态地记录，这是摄像机最权威、公正的特性。但我知道，面对麦当劳，我只能选择偷拍，选择用针孔摄象机偷拍，我别无选择。
众所周知，在一些地方特别是麦当劳，只要看见你拿着机器在拍摄，立即会围上一大群保安，大声吆喝：这里不准拍摄，立即离开。偷拍，因为记者是不受欢迎的人。平时不带任何设备，恢复到老百姓的身份时，我们看到遇到的不平实在太多。可当你以记者的身份端起摄像机的时候，这一切又会象全没发生过一样，还会有一大群人来指责你，围攻你，粗暴地干涉你。这些平素的亲历感受，再加上以前的一些采访实践，我就悟出了一条真理：只有暗访、偷拍，才能出真新闻。偷拍是记者暗访的主要手段，偷拍是记者做批评报道最强有力的武器。现在搞新闻的同行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喟，曝光的东西越来越难搞了，究其原因，不是“国军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了。动不动还会让你遭遇一场新闻官司，弄得你曝光一次，狼狈一年。要对付麦当劳，不偷拍，还真不行！
实话实说，我偷拍麦当劳也并非因为胆小怕事，我是在领教过麦当劳对摄像机的敏感程度之后，才作出偷拍决定的。
在2002年1月6日，为了能拍到麦当劳餐厅内的画面，我说服老婆带着3岁的小孩以过生日为名来到麦当劳中商餐厅。我当时带的是一台小型SONY数码摄像机,一进门就被麦当劳的工作人员警告：“不准拍其它地方，只准在儿童乐园里拍。”我佯装拍了一些小孩的镜头后，正准备随机应变拍几枪餐厅的场面，却发现身边或不远处，几名麦当劳的员工正密切地监视着我。连这种餐厅的画面也不让拍，看来麦当劳的警惕性非常之高。据我事后了解，其实那一次也绝非这家餐厅的员工要对我格外刁难，麦当劳所有餐厅都是如此，不准人随意拍照摄像，这是麦当劳定下的店规，员工只能按章办事。
显而易见，麦当劳连餐厅内正常的场景都不让你拍摄录像，会允许你拍摄它“对外售卖毒油、危害百姓健康”的黑幕吗？所以，偷拍“麦当劳”是我别无选择的选择。
令麦当劳患上“失语症”的偷拍
“我们对品牌的关爱胜于自己的生命”，这是我采访麦当劳管理层时听到的最为一致声音。这样一个国际500强跨国集团公司，这样一个誉满全球的快餐连锁店，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竞争对手，任何一个人，去随意毁坏它的声誉和品牌形象。
继第一篇《记者隐身惊曝麦当劳“毒油”黑幕》的报道后，又连续发出了《麦当劳一边认错一边玩猫腻》、《麦当劳与拾荒者的亲密接触》、《看麦当劳如何撒下弥天“油”谎》、《1200吨废油拉响武汉“餐桌安全”的警报》和《麦当劳华中区常务董事总经理林文科承认麦当劳毒油事件系管理长期不规范所致》等一系列跟踪报道。
令人遗憾的是，面对记者关于“麦当劳毒油事件”的报道，麦当劳好象突然患了“失语症”，除了发表一个含糊其词的声明外，对媒体和公众都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完全没有显示出作为一个知名跨国企业应有的危机意识与公关能力。就连麦当劳发表的这份唯一的声明，其谎称废油都给“一枝花”化工公司回收的谎言，也被记者揭穿了。“沉默是金”，我相信这是麦当劳高层经过深思熟虑后针对这次“毒油事件”定下的一条冷处理原则。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他们才认为“毒油事件”对这一个国际大公司在全球的品牌形象的影响会减低到最小。除此之外，深谙法律最懂得维护自己权益且风行全球的麦当劳无法再做其它任何事情。
因为，面对被针孔摄像机摄录下的售卖毒油的场景让它面临不得不承认“私下出售废弃毒油，危害公众健康”这一事实的无奈。
在麦当劳香港总部3月14日电传给记者的“关于‘毒油事件’声明”中，事件最终被定性为“局部失控”。在麦当劳看来，目前局面下“局部失控”的解释，可以最大程度地消弥“毒油”事件对品牌整体形象的不良影响。可当3月21日记者采写的《看麦当劳如何撒下弥天“油谎”》、《麦当劳华中区常务董事、总经理林文科承认麦当劳毒油事件管理长期不规范所致》播发后，面对记者提供出的真凭实据，麦当劳又一次哑口无言了。
麦当劳终于明白，面对数次偷拍行动中针孔摄像机真实摄录下来的场景，它们的对外声明和涉及“一枝花公司回收”、“局部失控”的一些解释，只能是欲盖弥彰，越抹越黑。与其这样信誉全无，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个哑巴！
这些让麦当劳哑口无言的镜头、场景，是如何用针孔摄像机成功偷拍的呢 ？
《记者隐身惊曝麦当劳“毒油”黑幕》一文，是完全在封闭运行的情况下采访完成的。不声张的原因主要是担心走漏风声，让报道前功尽弃。
因此，战略部署也好，行动决策也罢，都只能自己跟自己商量，也只能单独行动。麦当劳深夜11：00钟后才打烊，守点熬夜，跟踪偷拍几乎是家常便饭。外表平静，内心紧张，偷拍包在手中时刻要注意机位、场景的变化，不仅要拍得稳、准，而且要求有一些细节。大过年的，别人都欢欢喜喜在家过年，我总是晚上8：00钟出去，凌晨三、四点才回来。对还在老家的父母只打电话交代了一句：“工作忙，不回家过年了。”就算老婆再理解再支持也熬不住了，质问：“姓姚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如实相告后，老婆更生气：“你管麦当劳干什么，我们家小孩天天都要去麦当劳了”。连老婆都不支持，就意味着我在精神上连个并肩战斗的人都没有了。怎么办？只能自己挺住，自己拿主意。“革命就要成功，自己仍需努力。”
整个偷拍行动的时间之长，内容之多，行程之远，是从未有过的。其中能否拍到麦当劳制作毒油，主动向拾荒者出售毒油，以及和拾荒者之间是如何交易的场景最为重要，这也是整个报道是否成立的基础。
2月18日至2月26日连续两次，我在武汉某麦当劳连锁店侧门外，拍到了身穿麦当劳标志工作服的员工将袋装毒油交给河南拾荒者拖走的镜头。在荆州麦当劳连锁店，我也暗访到了同样的情况。这些镜头已经能说明问题，但我认为这远远不够，我要求自己能拍到更能说明问题的东西。
2月14日偷拍麦当劳全记录
2002年的春节期间，我一直守侯在麦当劳某连锁店附近。
机会终于来了，2月24日晚8：30钟我在一家麦当劳餐厅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拾荒者在麦当劳店内的动态。拾荒者在店中睡觉、走动、进食品操作间接触食品餐具的镜头，随着我屡次地进出、买薯条鸡块等均被记录在机器里。此时的拍摄非常轻松，也没有人怀疑我。
麦当劳11点钟打烊的时间到了，来购物的人断断续续，买好了就直接拿走，根本没有人坐在店里吃，我还坐在店里一边吃一边慢慢拖时间。怎么办？我以什么样的理由留下来呢？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在电话中针对一个人发脾气，声音很恼怒，很不耐烦。我相信麦当劳店中的很多员工都听到我在大声地责怪我的老婆，怪她偏要这么晚坐车回来，而且带着小孩，最倒霉的是车在高速公路潜江这个地方又坏了，一车人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我又帮不了她。我一边对着手机大声地虚构这样一个故事，一边注意麦当劳店内员工的反映。我最后对着手机说：“我就在你们常来的这家麦当劳里等，现在别人已经打烊了，我只有到外面去等，我就站在麦当劳的门口。”
我紧贴着麦当劳的玻璃橱窗处站着，麦当劳内所有的员工开始忙忙碌碌地做清洁、干活，开始都没有理我，过了一会儿，一位男员工出来问我：“你站我们这里干什么？”我连忙向他解释我在等家里人，我就是本地的，老婆和小孩从武汉赶回来过春节。“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地方等呢？”一位穿白色衬衣的值班经理奇怪地问我。我满脸堆笑地解释：“小孩每次回爷爷奶奶家都喜欢到麦当劳来吃、玩，我老婆可能对这儿熟一点，我说好了在这里接她的。我父母的家在郊区，接到以后还要打的士走半个多小时，如果就在市区我就直接让她自己回来了，关键是他们车在高速公路坏了，又带着一个3岁的小孩。”面对我的解释，值班经理有点同情起来。天公也作美，那晚特别冷，风刮得厉害，还飘着冷雨，本来就有点感冒的我，在风雨里大声地咳嗽着（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值班经理终于说：“你可以到里面坐一下，但不要影响我们做事。”
我的虚拟故事终于奏效了，值班经理的恩准，把我乐坏了。
这不仅意味着我能站在麦当劳的门口，而且还被特许能进入麦当劳餐厅内拍摄。我心里说着，对不起了老兄，你的好心我谢过了，但革命工作我还得继续干，这是原则，得区别对待。有道是兵不厌诈嘛！
麦当劳店中十几个员工都穿着短衬衣光着膀子在干活，拾荒者在掀儿童乐园处的脏地板，一堆堆送到门口刷洗，一会儿又从贮藏间里向食品车间里搬货物。我的针孔摄像机一直开着，寻找着我所感兴趣的“焦点”。
突然，我发现有几个工作人员提着纸盒和一些冰块往麦当劳门口走。我马上意识到这应该是我需要的珍贵镜头。我迅速地将手提包里的镜头对准了他们，然后又一边打手机一边自然地向他们这边靠近。当我找到了最好机位的时候，我就眼看着其他地方，任凭手中的针孔摄像机一帧一帧地把它们记录在案，我握着摄像机包的手，能真切细微地感觉到磁头卷动磁带的声响。我兴奋得手心都出汗了。我知道我是在记录麦当劳售卖毒油事实中制作毒油的历史镜头，这是独家的第一手资料。
就在我的针孔摄像机镜头下：麦当劳的员工先拿一些冰块放在门口的大塑料袋里，然后将塑料袋放入一个大概有0.08立方米的包装盒中，这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容器，麦当劳的门口一下子就形成了十几个这样的容器。接着，麦当劳的几名男员工开始从厅堂内提出一桶桶黑色的浑浊的油倒入其中，一个容器里要倒四、五桶才能装满。几个员工来回穿梭，显得非常熟炼，很显然，这种夜幕下的操作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这些油就被凝固成了深黄色的块状，然后从包装盒中提出来，就成了“袋装毒油”。
针孔摄像机虽然能很方便地用于暗访偷拍，但它有一个弱点，就是你固定在一点拍的话，其镜头就只有远景和全景，没有变化，因为镜头在拍摄前只能固定地调试成这种大中景别。实际拍摄中，要拍到更真实、更具有视觉冲击力、更具有表现性的细节特写镜头，就只能靠拍摄者使镜头更近地接近目标，估算好镜头的远近、高低，包括是否对准了目标。对我来说，这不算太大的问题，我凭着多年的电视采访经验，开始靠移动手中的包和不停地走动来完成正常拍摄情况下的推、拉、摇、移包括特写。这些技术上问题的解决不算难，关键在于你如何更近距离地拍。也就是说：对于我手中这台已固定好的中远景针孔摄像机来说，要想拍到麦当劳的相关特写镜头，就必须将摄像机的镜头几乎零距离地靠近目标，中间最好只能有一尺的距离，否则，你拍下来的东西就不能叫“特写”和“细节”了。
这种苛刻的距离要求难度非常之大，但时间不等人，绝不可以失败，我紧绷起偷拍神经，开始想着怎样巧干。
当又一名麦当劳员工提着冰块出来的时候，我走到他面前假装好奇地问：“这些冰块是干什么的？”“冻油的，把油冻到一起”工作人员一边回答，一边哗的一声将冰块倒入黑色塑料袋中，我近距离拍下了他的这套动作。真巧，有一部分冰块滑落到地上了，我一边将摄像包凑上去，一边用手抓了一把冰块在手中展开，这时的针孔摄像机几乎可以和被拍对象亲吻了。因为外面风大的缘故，黑色塑料袋被吹得不成形，麦当劳的员工在往里面倒废油时，总是先必须将手中的一桶油放下来，把塑料袋牵套好后，才开始往里面倒油。我瞧准这个机会，每次他们把油一提出来，我就上前去配合他们将塑料袋的四个角套好，他们都知道我在这里等人，也没有引起怀疑，可能认为我这样做是出于感激吧。就这样，我的针孔摄像机几乎零距离地又拍下一系列麦当劳员工倒油的一整套动作，包括油的颜色，还记录下了油在倾倒时的哗哗声响，以及我和麦当劳员工之间一问一答的“采访问话”。
2月14日的这次偷拍是一次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不仅拍摄到了麦当劳制作毒油成块状的全过程，而且拍到了麦当劳员工将这些块状毒油帮拾荒者抬到板车上拖走的全过程。特别令人欣喜的是，我通过与拾荒者几个小时的拉家常说闲话，采访实录了几个关键的内容：“拾荒者与麦当劳之间的毒油交易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拾荒者为了得到这些毒油，除了每月给麦当劳店经理几百元钱外，还要每天做大量的体力劳动，实际上拾荒者为了得到麦当劳的毒油每月至少付出了1500元的代价。拾荒者将这些费钱费力得来的废弃毒油，又低价转卖给低档餐饮业和养猪户。对于这些，麦当劳心知肚明，根本不管拾荒者如何处理这些废弃毒油。”
在2月14日这天晚上，我总共拍了4个多小时的数码带，直到凌晨5点多钟，也就是2月15日清晨5点钟才离开麦当劳。麦当劳的员工干了一夜活，我也忙了一夜，到了最后麦当劳的员工已经不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有接到要等的人了。我猜想，他们肯定认为我属于那种神经有点不正常的人，总是问这问那，总是帮着做这做那。最后他们一定这样想，管他是不是神经病，只要不是歹徒抢麦当劳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怕他，能对付。拾荒者拖着“袋装毒油”走了大概两三分钟，我就离开这家麦当劳招了一辆夜行的士跟踪上去。我与麦当劳的员工打招呼告别时，已熬了一夜的麦当劳员工只抬头懒懒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麦当劳毒油事件中经历了如此多的偷拍行动，但我觉得这一晚是幸运的。我凭借虚拟的故事和表演为自己能留在麦当劳店中创造了条件，而平时训练有素的扎实采访功夫和临阵不慌的应变能力，又得到了比较好的发挥。因此，在针孔摄像机的配合下我能淋漓尽致地拍到我想拍到的画面，暗访中问到了我想得到的问题。
说自己幸运，是因为偷拍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又绝对不能重现的过程。
偷拍的失败最让记者痛心，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记者都有过偷拍失败的痛苦经历，那可真叫人傻眼，任何捶胸顿足都没辙。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忙活了一阵，内心惊喜得不得了，可回来一看，无论是因为机器，还是因为磁带的原因，就是没拍到，因为偷拍的缺点在于不能随时监控和调整。2月14日那天晚上，我在麦当劳店中不停地上洗手间，进洗手间，先把门拴上，然后不是看带子是否录上了，就是换录像带。对于已经录好的带子，我把它宝贝似地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随时做好一旦被发现舍机器保资料的准备。谢天谢地，每盒磁带都偷拍成功了，画面和声音的效果都不错，我躲在麦当劳的洗手间里感到幸福无比。
应该说2月14日这次的偷拍在整个麦当劳“毒油事件”的拍摄中，所占的地位举足轻重，它让遵循“用事实说话”的报道原则中的事实得到了最完美的表现与展示。
我认为，这一天的偷拍行动，是我迄今为止从事新闻采访偷拍行动中最精彩绝伦的一次。
偷拍，想说爱你也容易
据说在西方国家，一名摄影记者为了能拍到一位著名影星与她的情人，从海滩别墅裸体跑进海里的镜头，不惜雇潜水艇在海边等了半月之久。这是西方偷拍的范侧，尽管西方媒体在偷拍的主要着眼点上更趋于愉悦大众、赢利、猎奇，但也不乏针砭时弊的力作。例如，美国记者在越战期间拍摄的南越军警枪杀越共的镜头。当时拍摄这样一个镜头不仅需要迅速的偷拍反映，更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我们中国的记者搞偷拍的目的很明确，除了针砭时弊，曝光丑陋外，更多的是出于为国为民服务的职业道德。从这方面讲，我们和西方的记者又有很多不同。
偷拍起于摄影，而中国最早的的电视新闻偷拍则始于我们一种无奈的选择，这种选择如今已成燎原之势，成了几乎所有电视台暗访记者的首选手段。
中央电视台的偷拍运用的比较早，1992年对无极假药市场的曝光是第一次成功运用偷拍做电视专题的经典范例。我一直比较钟情于偷拍暗访，这样你能非常容易非常准确地拿到真新闻，兴奋点多，可观性又强。
要搞好偷拍采访，还得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曝光曝多了，经常会被人识破，或被一些地方长官质问喝斥：“你侵犯我的肖像权，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拍我，我并没有接受你的采访。”面对诸如此类的刁难，久经沙场的我有两点理直气壮的理由，我会义正严辞地告诉他们：“第一，我拍摄你的肖像的目的不是为了营利，而是为了新闻工作。侵犯公民肖像权是否成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看你拍取他人肖像是否是以赢利为目的。第二，凡不危及到国家机密和法律法规中严格规定的不准公开的内容都应该向公众公开。记者偷拍的内容只要不涉及到国家机密都不为错。因为让公认有知情权，让丑陋的真相公之于众是新闻记者的工作和权利，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拒绝，拒绝记者的采访就是拒绝公开的知情权。”凭着这两点原则，我在采访中运用偷拍时，心态都会比较正常，我不认为我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我只是在履行一名新闻记者的职责而已。
偷拍不仅是电视记者的有力武器，我认为它也应该成为被文字记者借助的一种报道手段。
这次对麦当劳的报道，虽全程运用了电视摄像，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对外播出过一篇电视报道。所有的报道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发出去的，除了通过计算机从录相带中转发一些图片外，绝大多数长达十几小时的电视录相只是作为一个资料和证据。应该说，这是一次全程利用电视手段做文字报道的成功实践，它使文字报道更权威，更真实，它不容对方有丝毫的狡辩，因为有电视录相作坚强的证据支撑。
做文字报道的记者经常会面临这种尴尬的遭遇，在一些批评报道中，明明报道对象当时有这些行为和说法，可你一旦报道出来，对方会全盘否定，还诬告记者是泄私愤，还要闹上法庭打一场官司。为什么会这样，究其原因很简单，就是你拿不出证据来，口说无凭，他不承认你没辙。而电视录相，无论是公开采访，还是暗访偷拍，就很好地使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面对真实的音像记录，不容你狡辩和否认，你所做的只能是低头认错，面对事实。
因此，我倡议文字记者面对某些重大的报道，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借助电视这种手段进行报道，这样不仅客观真实，而且还能够高枕无忧。
当今条件下，拥有一台数码掌中宝并不是件难事，携带方便，技术简单，可明拍也可偷拍，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特别大。你拍到了你就成功了，你根本不用担心报道发出后会被人刁难和惹上新闻官司。就如这次，揭开麦当劳的毒油黑幕后，很多朋友都打电话关心地问我，担心麦当劳会找我打官司，因为这篇报道使麦当劳在全球半个多世纪的经营史中首次遇到了最大的麻烦，不仅声誉大降品牌形象受损，而且还面临着各级政府的全国性大检查、大整顿。我告诉我的朋友说：“如果麦当劳以我的报道不实为由来和我打新闻官司的话，我敢肯定地说，麦当劳会输得很惨。”
现在，人们对偷拍能否作为司法证据的争论已经停止了。
前不久，中国司法部门对“私自录音录像作为证据的行为”，又有了新的司法解释与界定。按司法部门的最新规定：“凡不涉及到个隐私，不危及公众利益的录音录像都能作为合法的证据使用，都是一种合法的有效的证据获取方式”。由此类推，新闻记者的偷拍行为只要不涉及到个人隐私，不危及到公众利益，都是一种合法的采访行为。
中国司法部门这次对“私自录音录像行为”的解释认定，第一次在中国法律史上从侧面法定了记者暗访的合法性，这是中国新闻记者的一大幸事与盛事。
鉴于此，我们能不能说：中国新闻记者宽松的暗访偷拍时代已经到来了呢？
这种对新闻记者来说昌明暗访时代的到来，可能是诸如麦当劳这些习惯于在夜色掩护下暗箱操作的违法者所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冷不防就会有一次偷拍行动会将它们的丑陋行径昭示于天下。
(作者单位∶新华社湖北分社新华传媒焦点新闻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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