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南非直播曼德拉葬礼

南非时间2013年12月15日中午12点，库努村的天空传来震耳的轰鸣声，六架军用飞机从曼德拉故居上空呼啸飞过，向刚刚下葬的非洲之子致以最高的敬意。

几乎同时，库努村外的山坡上，传出快门按动的声响。搜狐网特派南非直播员张宏伟，已在山坡上蹲守近8个小时。刚刚抓拍下的飞机画面，记录下了曼德拉葬礼最后的肃穆时刻。

当日凌晨4点，天刚破晓，王辰和张宏伟便已各自就位。王辰走进库努村，负责在曼德拉故居前采访。张宏伟则扛着摄像装备，穿行于库努村边的山林间，寻找合适的机位、角度——他们要用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结合的方式，纪念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上午6点，在库努村，曼德拉的亲属陆续前来。他们几乎都选择步行，从库努村走向曼德拉故居。一位村民告诉搜狐直播员，这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向祖辈曼德拉表达敬意。

曼德拉故居前的公路上，三队身着红、白、绿色礼服的军乐队奏起军乐。赶来瞻仰的大巴已经排成十几公里长。库努村内，临时建起了遮凉棚和观礼台，村民家中不时传出欢快的音乐声。

葬礼即将开始，曼德拉府前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一位华人向直播员解释：非洲人认为，死亡只是生命的寂静期，所以，在非洲的许多部落、村庄里依然为故去的祖先保留着生活的空间。在非洲传说中，如果把先人的生活场所维护得好，先人就会降福，保佑活着的人们。

非洲人视葬礼为解决问题的机会，十分隆重。因为在他们看来，葬礼的成功与否将决定死者在另一个世界的前途，同时，葬礼也是化解与死者恩仇的最好机会。所以，他们会努力在葬礼上唱歌、跳舞，以博取亡灵的欢乐。

7点，曼德拉的遗体覆盖着南非国旗，行进于葬礼所在帐篷。此时，几辆绿色军用炮车开始鸣炮。这是为曼德拉送行的礼炮，每隔几十秒一响，一共响了二十一声。

礼炮过后，军乐队开始走进曼德拉故居。曼德拉的灵柩由八名护柩军人护送，进入葬礼所在帐篷。帐篷内，非国大全国主席芭莱卡姆贝特宣布葬礼启动，全体演唱国歌。灵柩从炮车上运下，由军方抬进帐篷，曼德拉的遗孀和前妻跟随其后。

出生在库努的科萨族人告诉王辰，科萨人恋家，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库努村一直是曼德拉魂萦梦绕的地方。95年前，他出生于这里，20年前，他就选定库努，作为自己的身后归宿。

在礼炮声和战斗机轰鸣齐奏时，曼德拉府外，一队热舞中的黑人朝直播员放声歌唱：“Madiba was born here，Madiba was bled here，Madiba was buried here（曼德拉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

12月6日，曼德拉先生逝世的消息传至国内，作为一位曾影响和改变世界的伟人，曼德拉的葬礼举世瞩目。

不久后，南非的华人媒体《南非华人报》发函邀请搜狐派员前往南非对伟人的葬礼进行直播报道。12月12日深夜，王辰和张宏伟乘坐SA289次航班，跨越大洋，飞向南非。

16小时的长途飞行后，直播组抵达南非约翰内斯堡机场，在机场出关处遇到了麻烦——因行程过于匆忙，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购买返程机票。机场工作人员把两人带到一个小屋里，反复盘查。屋里坐满滞留南非的华人，一个中年人用同病相怜地语气问：“你们滞留了多久啊？”

“我们是中国最大的门户网站之一。我们是来为曼德拉送行并进行新闻报道的……”反复解释后，机场工作人员终于决定放行。盖章时，他笑着说：“曼德拉很伟大，好好写报道！”

此时的南非，已是盛夏。刚入约翰内斯堡，就看到街道两边停满长长的车队。这都是为见曼德拉一面，从南非各地赶来的人。

南非总统府降着半旗。然而，等候瞻仰曼德拉的万人长队中，却不见长街相送式的悲怆。

总统府前的草坪上，两个黑人青年跳着节奏欢快的舞蹈，引发众人围观。名为Khotso的黑人青年说，这种舞蹈叫“Zalabara”，通常在喜庆的日子里才会跳。

“在历时三天的曼德拉遗体瞻仰时间里，这已经是他第六次走进总统府。每次来，他都会跳“Zalabara”，兴起时，会有很多黑人兄弟加入他的队伍。“我们跳这个舞，是为了庆祝曼德拉曾经的存在，这是上天的恩赐。”

“对你来说，曼德拉意味着什么？”王辰问他。“意味着一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黑人）的吃的、喝的，住的房子，穿的衣服……全都是曼德拉带来的”。尽管Khotso只有28岁，但他清楚地记得20年前的那场总统选举——1994年4月，曼德拉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获胜，成为南非第一个黑人总统。

“曼德拉当选总统改变了一切。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健康长大。”Khotso说。

在约翰内斯堡，南非华人报帮王辰和张宏伟雇了一台车龄十一年的面包车，又从箱子里拿出搜狐的LOGO、贴纸和饰物。一番装点后，这台老爷车成为两人的临时采访中心。

12月14日正午，经历1000多公里的长途奔行后，直播组抵达姆塔塔。直播组来的正是时候，夏日的南半球阳光正毒，南非姆塔塔市中心的主干道已被蜂涌而至的市民包围——几十分钟后，运载着曼德拉遗体的灵车就将从这里经过。

下午1点多，在数辆警用摩托车的护送下，装有曼德拉遗体的黑色灵车来了，现场的气氛也达到高潮。但那呼啸而过的身影无法满足庆祝的人群。

于是，炎炎夏日下，数千市民集结成队，跟随在曼德拉灵车后，步行走向50公里外的曼德拉故乡——库努村。

一路上，他们手举印有曼德拉头像的牌匾和饰物，向路过的人分发国旗和党旗，队伍中还有光脚跳舞的人。

一位黑人妇女说，他们要步行走到库努村，这是对一位逝者表达最高敬意的方式。

“你从北京来？你是从北京走到库努村吗？”她笑着问。

葬礼前夜的库努村并无太多悲伤的气息。村民家里传来节奏欢快的音乐，每个村民都会热情地向来客打招呼，并自豪地称自己是“曼德拉的邻居”。

村内小超市的老板娘好奇地打量着王辰。得知他来自一万公里以外的中国北京，此行是来报道曼德拉的葬礼，她高兴地送给他一瓶饮料，并大声叫着“Free（免费）！Free！”

对于库努村人而言，每一个曼德拉的敬仰者，都是他们的好朋友。

入夜之前，直播组离开村落，住在距离库努20公里的曼德拉纪念馆。南非昼热温差很大。凌晨2点左右。张宏伟从车上把带有搜狐LOGO的广告横幅扯了下来，裹在身上做被子，又把几张椅子拼起来，就有了床。然而，两个小时后，张宏伟还是被冻醒了。

此时天刚破晓，纪念馆外，CNN、BBC、华盛顿邮报等各国媒体已架起长枪短炮，从十几公里外拍摄葬礼。张宏伟和王辰觉得，这种报道方式距离现场太远。经过商议，考虑到可能的戒严，两人选择了最直接、更接近新闻现场的方式——翻越这座山，步行分别赶往安葬点和库努村。

在安葬地附近的山坡上，张宏伟端起相机，用最长焦距试了一下，墓地观礼台在取景器只是个小点。

这个地点并没有让摄影师满意。张宏伟说：“还得再近点。我们摄影师有一句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

他朝葬礼观礼台的方向走去，爬上一堆废墟，通往库努村的路就在废墟前方50米左右，警车不时在道路上巡逻，废墟上应该是军警“安保”所能容忍的极限。

此时，库努村的入口和出口都已经戒严，进入库努村的媒体寥寥，就连CNN等国际知名媒体都被拦截在外，山路是仅有的选择。王辰背着一大包采访工具，继续爬山路。泥泞的山坡上，除了他，就只能看到正在吃草的绵羊。

步行十几公里后，王辰终于走到了库努村。

一辆军车拦住他，“你是记者吗？”

“不。我只是来看看，曼德拉是我的偶像！”王辰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曼德拉传记，递给他们看，最终获得放行。

坚守数小时后，两人成功完成了报道工作。在最后，他们对着手机说出此行的感想：“我们以搜狐的方式向伟人致敬。因为他所向全世界传递的价值观就是搜狐的价值观：平等、自由、博爱。在这样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间节点，我们非常荣幸与你同在！”。

数分钟后，这段话传递万里，跨越大洋，出现在搜狐手机客户端的直播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