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眼中的变化

　　美国城市历史学家L·芒福德曾经说过一句话：对话是城市生活的最高表现形式之一，是长久的青藤上的一朵花。十几天来，我们奔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在各行各业寻找对话者，并通过对话寻找直辖8年来，关于城市的每一个细节与每一份感动。

　　回首8年，也许每位市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历史中。从农村到城市、从中巴到空调巴士、从邮局到报亭、从街头段子到广场音乐，每一处细微的改变都鲜活地活跃在一座城市一个时代的血脉里。休闲的人们或坐或站，在整齐的朝天门码头石阶上看两江潮起潮落。

　　时至今日，见证一座城市的8年之变，恐怕不再是单纯的一长串数字，而是每时每刻发生在这座城市的细节故事，哪里又添立交桥、哪里在建高速路、哪里房价打折、哪里轿车便宜、今日蔬菜价格……

　　重庆人，期待的是更多细节故事的延续。

　　受访对象之一：李佳明

　　职业：中央电视台主持人，主持《开心辞典》、《绝对挑战》

　　八年前印象：我朋友在重庆已经怎么样！

　　八年后印象：我朋友在全国将会怎么样？

　　重庆人走出去的愿望更强烈

　　“重庆已经是一座现代大都市了。1997年，重庆成为直辖市，很多人都在想，重庆究竟像不像一座直辖市；很多人都拭目以待，看重庆能不能像一座直辖市。8年过去了，重庆的城市建设、经济状况以及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都告诉所有的人，重庆符合直辖市这一称谓和地位！”说到自己的家乡，李佳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与自豪。

　　“外地人看重庆的变化，会更多地看到重庆道路拓宽了，建筑增加了，整座城市更漂亮了。可我不一样，我在我的朋友、我的家人身上看见重庆的变化。”

　　“我有一个朋友，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几年前我在重庆的时候，他总是不停地对我说，我在重庆已经开了几家连锁店了，我还要在重庆怎么发展，他的话语似乎永远都离不开重庆。不久前我们又聊了一次，他告诉我，他将在成都和湖南开店，他准备让自己的公司在全国不断扩展，成立全国的总部。”佳明说，“他的话让我非常吃惊，他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已前老是立足重庆的他，现在已经站在全国的高度考虑问题了。”

　　“其实现在很多的重庆人和我朋友一样。以前人们总是想我在重庆已经如何如何，现在却在想我在全国应该怎么发展，甚至他们会想我在整个世界会怎么样。”这样的改变让佳明非常兴奋，他不停地重复“重庆人更大气、更开放了，走出去的愿望特别强烈！”

　　全国的人看到重庆都会用“惊喜”来形容自己对重庆的感受。而佳明则总是很自豪地对他们说，重庆是独一无二的城市，她不断在变化，总是给人全新的感觉。

　　受访对象之二：古力

　　职业：国家队棋手，目前中国围棋职业等级分排名第一人

　　八年前印象：公交车挤得脚都不晓得往哪儿搁

　　八年后印象：坐飞机回来不敢相信这是重庆

　　去年回家以为误入其他城市

　　2005年6月的一个周日，当古力在上海某酒店回忆起8年前的重庆时，平时清澈的眼神一下子竟然变得有些迷茫：“8年前啊，那个时候我只有14岁啊，还是国家少年队的队员。我记得重庆刚刚挂牌直辖后不久，我就和重庆围棋队一起参加当年的围乙团体赛，结果我们队得了第一名打进甲级，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一样。”

　　8年过后，古力已经从一个14岁的弱不禁风的少年，变成肩负起了成为中国围棋领军人物的重任。古力无不遗憾地说，在这8年中，他每年只能在重庆待三四个月时间，其余则在北京等各地奔波。正因为如此，古力每一次在回到重庆，看到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感慨不已。他清晰地记得2004年底，他回重庆刚下飞机看到新航站大楼，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回到了重庆，还以为坐错班机误入其他城市了。

　　而古力印象最深的，还是公交车的变化：“我记得8年前从我家（沙坪坝）到上清寺有一路公交车是216，就是以前的16路，我从小就坐这路车去学棋，直到1997年时那路车还是很破旧，经常塞满了人，有时脚都不晓得往哪儿搁；遇到夏天就更不用说了。我觉得那时候重庆交通好像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个人觉得在这方面体现得比较明显。”

　　翻开古力的成长经历，在重庆直辖的当年，古力不但成为开创重庆围棋杀入甲级的见证，还拜到聂卫平门下，而后几年，古力开创了重庆围棋的辉煌。古力认为自己就是和直辖后的重庆一起成长。古力笑谈：“希望到重庆直辖9周年的时候，我能够用世界大赛的奖杯作为礼物吧。”

　　受访对象之三:陈源柯

　　职业：一棵树观景台管理员

　　八年前印象：“像停了电的香港维多利亚港”

　　八年后印象：“不览夜景，未到重庆”

　　山城夜景从“一绝”到“仙境”

　　几年来，作为一棵树观景台工作人员的陈源柯有一个习惯，每当黄昏时，他总会站在观景台前，看着山城的灯火渐次变亮。日夜俯视，他每天感受着山城逐渐长高、变亮的节奏。

　　陈源柯说，一棵树观景台的建成与重庆直辖同岁，但8年前的山城夜景并不像现在这样动人心旌。“观景台曾流传一个伤自尊的说法：以前的重庆夜景就像停了电的香港维多利亚港。但现在，每当看到外国游客伸开双臂，用蹩脚的中文说“重庆夜景，好美！”时，心里是热乎乎的。他称夜景变化主要是1998年安装了护坡灯；2004年后，灯饰普遍有了造型。最终才形成今天这种以繁华灯饰群为中心、干道和桥梁华灯为纽带、万家居民灯火为背景的立体夜景。

　　陈源柯说，两份写于不同年代的解说词是8年来重庆夜景变化最好的见证者。一份写于1998年，“眺望渝中半岛，长江如带，重庆夜景堪称一绝。入夜繁星点点，万家灯火，溶天星、地灯、水天一色，交相辉映。”另一份解说词写于2003年，“天下夜景在渝州，万家灯火不夜城，天上星、水中月、人间灯，天地一色，恍如仙境。满城的灯火洒落江心，把江面照耀得恍如白昼，让你分辨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岸？”后者显然比前者慷慨激扬，底气十足。

　　人气也从以前每年10万人次飙升到50余万人次，他们还留下了“重庆怪，夜景叫人爱”的口碑。

　　受访对象之四：杨元禄

　　职业：歌乐山邮政递送员

　　八年前印象：每天用箩篼担信件走30公里路

　　八年后印象：给孩子讲邮路经历，恍若传说

　　从“萝篼担信”到“摩托送报”

　　早上9点钟，20余公斤信函、报刊杂志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到达陈家桥邮局，经过简单分理，邮差便骑着摩托车沿虎溪———曾家———金凤线路投递，日行程约30公里，需三四小时。但要是在直辖前，邮差每天主要靠步行完成投递任务，平均每天行程长达70~80公里，往返需十几个小时。

　　直辖前，乡与乡之间很少有一条土公路，村之间就更不用说，那时基本上看不到摩托车，自行车又因路烂坡陡无法通行。邮差甚至用箩篼担着重约15公斤的信件爬坡上坎，抄小路挨村挨户送信送报，送到用户手上，最少需要3天时间，新闻也变成了旧闻。除信件外，当时每个邮差必备的随身物品还有手电筒和雨伞。

　　杨元禄告诉记者，还有一些变化藏在邮包里。8年前，邮包里每天装着700余封信件，绝大多数是家信，很少看到订书订报的；而现在邮包重量未减，但商函、特快占了大多数，与之相增的还有用户订的各类报纸、杂志等。

　　老杨的孩子还小时，常缠着他讲故事，老杨便把自己几十年的邮差经历如实地搬出来，哪知孩子听完后，拉着他的手边摇边说：“爸爸编的，重讲重讲！”这不是故事。只怪重庆变化太快！

　　受访对象之五：唐仁平

　　职业：梁平县某机关公务员

　　八年前印象：老百姓以到过重庆为荣

　　八年后印象：午休时间就可以回趟家

　　两小时回梁平不用在半路过夜了

　　“变了，变了，完全变了！”唐仁平告诉记者，以前说到重庆，区县的老百姓只觉得肯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并以到过重庆为荣。而现在，重庆也形成了“主城（市区）———区（县）城（中等城市）———中心镇———中心村”的卫星城镇体系。

　　8年来，唐仁平经常因公奔波于梁平和重庆主城之间，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变化都铭记在心。直辖前，从梁平到重庆主城一线，由于路窄货车又不少，往往货车一出现故障或是发生车祸，整个运输线便基本中断，车子堵得水泄不通、无法动弹，车一堵就是几个小时，在路上过夜的情况并不少见。而今，渝万高速开通，回梁平只要两小时，“午休时间就可以回趟家了。”

　　唐在最后还讲了一个小故事：以前在区县，常常听到朋友们聊天时说：“假如我有1万元钱，啷个都不做了！”其满足之意溢于言表。随着重庆的发展，现在朋友之间谁也不敢说有多少钱就“不做了”，因为人家早已流行“100万不算款，1000万才起步”的高标准了。以前在区县还常听到一句言子“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好打工”，而现在的老百姓，把对子女的培养当成了一生中最大的事了。

　　“意识变了，相当于拯救了一代人”。唐仁平欣慰地说。

　　受访对象之六：陈永红

　　职业：沙坪坝街道饮水村社区主任

　　八年前印象：居委会是发“耗子药”的

　　八年后印象：社区就是居民的家

　　大学生也到社区挑大梁

　　饮水村社区的办公用房在沙坪坝区学林雅园小区的群楼里，每天早上9点，陈永红就在她宽敞、整洁的办公室里开始她一天的工作。现在，饮水村社区不仅有宽敞的办公室、开放的办事窗口、还有供居民活动等的会议活动室。陈永红说，这在七八年前，是不敢想象的。

　　1998年，还未满30岁的陈永红来到了当时的沙坪坝街道饮水村居委会，成为居委会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那时候，人们都认为居委会干部的工作是老大妈们才会去干的，而她也是当时居委会里最年轻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低保方面的工作。“那时候居委会除了管管低保就是发点‘耗子药’，做一下调解工作，有时候老大妈们还自己拿起话筒到处去喊话，让大家注意防火、防盗。”回忆起当时的工作陈永红笑了起来，“当时居委会工作人员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只有几十元钱；我们居委会的房子也是江边的一座土砖的破烂平房，面积也小得可怜。现在不仅办公条件改善了，我们的工作也规范了，而且大家收入也有了保障，社区工作成为了一项事业，还有大学生也申请到社区来工作。”说到有大学生来“抢饭碗”，陈永红显得颇为自豪。

　　“8年前，居民们走到这里都巴不得走快点。”陈永红指着社区办公室外的一条柏油路说，“以前这条路是一条又窄又烂的泥路，下雨天常常有老年人摔倒。治安也不好，常有坏人躲在小巷里面抢劫路人，天晚了群众都不敢单身出门。”陈永红说，但是现在，不仅路修好了，而且社区还成立了巡防队，居民回家晚了如果不放心，还可以打电话让巡防队免费护送。”

　　陈永红说：“现在我们不是居委会了，而是社区。如果说8年前居委会的主要工作是发‘耗子药’的话，那现在我们是在全方位地建设一个家，社区成为了全体居民的大家庭。”

　　受访对象之七:苏正思

　　职业：“棒棒”

　　八年前印象：当“棒棒”肯下力就能找到钱

　　八年后印象：不提高自身素质“棒棒”也要“下岗”

　　山城“棒棒”也面临“下岗”

　　一如8年来的大多数时候，苏正思总是早早起床，带着他那根被用得滑溜溜的棒棒到沙坪坝沙北街菜市场附近等“业务”，不一样的是以前竖起耳朵等待顾主的“召唤”；现在是时而看报，时而和其他“棒棒”兄弟聊天，更多的是在等着腰间的手机响起，为他带来又一笔“好业务”。

　　上世纪90年代初，苏正思就从四川武胜县胜利镇的老家到重庆来打工。从1997年开始，他开始当“棒棒”为生，主要的活动区域就在沙北街菜市场附近。“那是当‘棒棒’的好光景呀！只要肯下力就找得到钱。”苏正思回忆，“那段日子最好过，他每天就守在菜市口，光是每天上午帮餐馆担菜就要挣十几二十块钱，运气好的时候三四十元也是挣过的。那时候的居民楼大多都只修八九层，经常都要请‘棒棒’把东西抬上楼，特别是在装修和搬家的时候。住在顶楼的人们还特别热衷在楼顶上修个“屋顶花园”之类的，这也常为他带来可观的收入。当时出租车还是‘奥拓’，起步价就是10块，好贵哟。所以很多人运东西都还是喊我们‘棒棒’；有的老板在前面走，后面领两个抬着东西的‘棒棒’还十分自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新建的居民小区大多都有电梯，装修有正规的装修公司、搬家有搬家公司。交通也发达了，居民们买了东西嫌难得拿，花5块钱就把出租车打到了家门口。同时，主顾也对“棒棒”有了更高的要求，还要学那些货箱上的英文标志，免得给人家放倒了、放反了。”他叹口气说：“当个‘棒棒’也不容易了呀！时代发展了，活路倒还不好做了；如果不提高自己，‘棒棒’也面临‘下岗’了。” 本报记者　周婷婷　吴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