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回归十周年庆典的氛围中,《凤凰周刊》把董桥的书列为了解香港十年不能忽略的十本书之一。兼有报人、文人、学人身份的董桥已然成为香港文化的一个标杆性人物。不管世事怎样的纷扰,文化的撞击何等的激烈,他执意要做文化遗民。就像他至今不上电脑敲字,却掌管着一家报纸;他接短信从不回复,对于手写的书信,却欣喜若狂。
董桥,福建晋江人,1942年生。台湾成功大学外文系毕业,曾在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研究多年。历任《今日世界》丛书部编辑、英国国家广播公司制作人及时事评论、香港《明报月刊》总编辑、《读者文摘》总编辑等职,现任香港一日报社长。
香港专栏作家,文笔雄深雅健,兼有英国散文之渊博隽永与明清小品之情趣灵动,为当代中文书写另辟蹊径。著有文集《旧情解构》、《另外一种心情》、《乡愁的理念》和《这一代的事》等。
董桥历年在台湾出版的文集包括《另外一种心情》(远景)、《这一代的事》、《跟中国的梦赛跑》(均为圆神)、《辩证法的黄昏》(当代)等以及翻译书籍多种。另外在香港、北京、杭州、广州、天津、成都、上海及沈阳出版文集十多种。
香港讲国语的人很多了 对国语的认识深了 问:内地更多的人是从您的文字里认识您的,您的文章曾被定为小资必读书籍之一,包括好几个著名的主持人都是特别喜欢您的文章。董桥文章已带有明显的风格,不用看作者,只看段文字,就知道是董桥的。您有没有想过再写一些别的,会尝试着改变下风格吗?
董桥:说风格,可能会有吧,我写每篇文章的时候,都在想我这篇文章该怎么写。之后的风格怎么样,我很难说自己会感觉到,通常写完之后,自己再看的话,没有那么好。总是觉得正在写的才是最好的。比如写小说或者用小说的写法看看能不能把散文写得更不同一点,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时间做大规模的试验,退休之后可以做试验,用一些我自己想了一段时间的新的方法去写东西。这个东西也未必是散文,也未必是小说,可是有一种新的处理方式,我心中总是在这样想,怎么个处理方法,心里虽然知道,可是写出来自己会不会满意,这个东西很难判断,就像你现在拍一部电影也好,拍一部电视剧也好,导演的功力很重要。就像写一篇文章,自己是导演,这篇文章怎么铺陈,这个你写的时候才会知道你的感觉怎么样。
问:半个世纪,最快的是这十年里,内地的文化和香港文化交融比较多,您觉得内地的文化对香港有没有冲击或者影响?
董桥:肯定,一个很明显的,非常表层的影响已经有了,香港的广东人是讲广东话,香港因为经济的成功,使得香港人自我中心变得很强了,过去是很排外的,全部外省人都是上海人,广东人为中心,自己感觉自己重要,现在我看都变了。现在大陆很多人都来香港了,香港人做生意也好,讲国语的人很多了。这点对香港来说非常重要。以前广东人不说国语,在香港的广东人不说国语,就使得香港的中文教育失败,香港的学生写出来的中文不像中文,而像方言,像广东话。如果香港的学校,小学、中学每天都有一堂用国语教的古文课的话,香港的小孩中文会好一点。这一点,回归之后,对香港最大的贡献是这个。比如说香港人开始会用国语说话,开始用普通话讲话,用普通话思考,用普通话思考的话,让他写文章不会那么辛苦了。回归之后,这是很重要的发展,一个很新的,也是非常积极的发展,我觉得很好。大家对国语的认识深了,而且大家都会讲,大家慢慢学着说。这次回归以后因为来的人多了,像香港人做生意,要来往,我很高兴有这种情况。
文化是不分国界 没有鲜明的地方或者地域的概念 问:这可能是表面表现出来的,还有一种,我们提到香港这么多年是混合的文化,中、西都有,但没有融会贯通,没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体系,这点有没有改变,现在的文化精神是不是依然这样?
董桥: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香港这块土地是回归了,人心还没有回归。而香港来说,你说有一个中心思想吧,他不会有的,因为过去英国人殖民统治时代,是英国教育和中国教育混在一起,广东话教育和英文教育,中西混在中间。你说要有一个非常鲜明的中心思想吗?他不会有的。过去没有,以后不会有,文化层面,我不觉得需要有中心思想。文化是不分国界,没有鲜明的地方或者地域的概念,文化是一个很广的思维。懂一些外国语言的人,我会觉得对文化的看法和对文化的敏感度深一点,跟你光懂一国语言,两国语言,三国语言,你的文化层次可能不一样。你对文化的敏感可能也不一样,你会看到一些不懂那个国家的人。这一点就证明所谓的文化其实不可能为大家都认同的中心思想的,应该不会。每个思想在每个人有不同的思想,但是在心里的信仰或者一种价值观,价值观是会有的。
问:但是会比较晚一点,会不会担心没有文化的责任,比如儒家传统讲要保留什么,传承什么,会不会有缺少文化责任。
董桥:看过余英时先生写的书吗?我们交往很多年,讲历史,我看当代余先生是最著名的思想家,像他这样的人写一些书来,比如香港人有一百人的话,不可能一百人有80个人看余英时的书,可能是一两个,有一两个看余英时的东西,连续下来。不是余英时是对中国历史的构想或者反思完全是对的,不过余先生的关怀在香港越来越少了,这是我比较担心的个。余先生当年在香港教过书,他在香港读书,景仰书院,中文大学前身有一个新亚学院,那是钱穆先生开的,后来,新亚书院并入中大,钱穆走了。余先生是钱穆的学生,那个时候很多是大陆过来香港的,那个时候在香港的知识分子关怀对中国文化,对中国历史的关怀会比现在浓,比现在强。因为文化捍卫传统不会有,应该不会有,而且不应该有,越是广大的自由越好。你不能不接受外国的东西,不能不接受外国的资讯,那就很麻烦了。我非常开心大陆的多大年纪,随便写一篇东西都很通顺,就跟讲话一样,你们用国语对白,香港不是这样的。
他从小就没有这个,回归非常积极,非常乐观,而且非常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香港会讲国语,开始学讲国语。像我们这种人,我从台湾来香港,那是1965年,那个时候不懂广东话,大家都讲广东话,必须得学。那个时候50年代、60年代,从大陆过来的作家,都不讲广东话,他们还是坚持讲国语,讲一些带有各地方言味道的国语,然后我们慢慢就学讲广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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