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北川

　　为了看一眼最后的北川，我几经周折，“闯”过几道关口进入北川。在我们到达时，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官兵也经北川县城前往唐家山堰塞湖执行排险任务。他们表情凝重，行色匆匆，招招手说：“我们会回来的！”这更使我们的心里多了一份沉重。

　　夹在大山峡谷中的北川县城一片狼藉，据悉，98%的楼房在地震中垮了。一条横穿城中的马路看不到一个人的行踪，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鸡鸣划破孤寂。绵阳全市2万多人在地震中遇难，其中上万人罹难于北川，从目前公布的统计数字看，占了整个四川汶川大地震死亡人数的1/6。在北川土生土长的羌族朋友郑植耀告诉我，北川地震就像拧麻花似的拧，S形的气浪不住地往上拱，再牢固的建筑也经不起。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你，垮塌的山体埋你，倒塌的楼房压你，能活下来的北川人真的命大。

　　县城2万多居民中的绝大部分人集中住在老城区。新城只是个雏形，还没有多少人。我们远远地望着被毁的这个羌族聚居地，除了废墟还是废墟。虽然还有那么几栋楼立在那里，仔细看看都是歪的，一二层全陷在了地下，心中不免生出一阵悲凉。在那个惊恐万状的瞬间发生了什么？有的我们知道，有的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北川人在灾难面前表现的坚韧、顽强和要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常常让我们泪流满面。

　　北川县城处在龙门山地震断裂带上，是一个时常发生山体滑坡的地方，一看地形就觉得十分险要，不明白1000多年前我们羌族同胞的祖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繁衍生息，并成为他们最终的“首府”。

　　在北川县的16万常住人口中，羌族占了80％。撤离后的北川人目前集中在擂鼓镇、任家坪等几十个灾民安置村、安置点上。他们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流离失所的现实，即使提起他们失去的亲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悲伤。他们说：“眼泪哭干了，没得了。”

　　政府承诺另外选择一个地方建一个新的北川县城，不知道新北川还是不是北川人心目中的那个北川。

　　我们真正进去仔细查看的是北川中学。它在北川县城的南边，二者之间大概有2公里的距离。在这里，我们看到几个零星的居民，他们认为他们不属于城里，他们在此固守着他们七歪八斜的家园。

　　进出北川的关口全部是从哈尔滨等地调来的特警把守。如果是当地的特警，他们可能会挡不住那些不想离开故土的北川人的哀求和眼泪。曾经还很繁华、曾经生机勃勃、曾经被西方一位著名人物赞赏的北川，在5月12日那个可怕的下午，顷刻间成了一个也许是世界最大的坟场。

　　当地一位官员说，我们常常把大地比作母亲，儿女们拼命吸吮母亲的乳汁，把母亲弄疼了，母亲翻了一个身，就酿成了儿女们的灾难。谁能说这不是人类的悲剧，不是人类的教训？

　　北川从此将成为四川汶川大地震留下的一个纪念地，一个参照物，一段刻骨铭心的历史，这就是最后的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