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世同堂的节日：听爷爷讲那战斗的故事(组图)

陈绍富（左二）、李伍云（左三）夫妇和两个子女

1948年陈绍富（中）和战友在樊城的合影（翻拍）

陈绍富在铁路中心医院干部病房看书

　　五世同堂的节日：听爷爷讲那战斗的故事

　　99年前，陈绍富出生在达州（原达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在那个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军阀混战的年代里，为了穷人不再过苦日子的念想，他参加了红军；在14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爬雪山过草地，经历了艰苦卓绝的8年抗战和3年解放战争，在一次次的受伤和立功当中，迎来了解放；在百废待兴的年代里，他从部队转业，在川东行署粮食土产公司经理和四川省商务厅首任厅长等位置上，亲身参与、见证了新中国的建设、发展；在那个备受磨难的年代里，他被关进牛棚，被批斗，孩子们在菜市场捡烂菜叶子吃，但他凭着坚强的意志一路走来……

　　99年后，昨日上午9点30分，记者在成铁中心医院见到了这位可敬又可爱的老人，此时的他已是五世同堂。提起当年打仗岁月，老人来了精神，与老伴、儿女畅谈起来。风云变幻的岁月虽然渐渐远去，但时代的烙印却深深印在一家人的回忆之中。

　　那一天

　　红军打到九岭场

　　为穷人不再过苦日子他扛枪离家参加红军

　　在老人的记忆里，从未忘记过自己是达州九岭场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的孩子。陈绍富参加革命时，四川正是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军阀混战的时代，盘踞在川北达县一带的军阀刘存厚、王三春等人为争夺地盘，扩充自己的反动势力，一方面把大批的中、青年抓去当炮灰，一方面拼命收刮民脂民膏，向百姓派捐课税，弄得当地民不聊生。

　　陈绍富的父亲除了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外，还有一手好的铁匠活。从他能记事起，他就跟着勤劳的父母辛苦劳作，但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苦。

　　在他八九岁的时候，父亲为了让陈绍富能识几个字，把他送进一家私塾。在他农闲时读书识字，农忙时放牛割草的童年记忆里，父亲为了他的学费和一家人的油盐费用，一年四季都没有歇停过，除了干田里的农活外，早晚还要支起铁匠炉子，打些铲子、勺子去卖。

　　记得有一天，保长来他家逼父亲交捐纳税，父亲实在拿不出钱来，保长就叫他的狗腿子把家里仅有的一头小黄牛强行拉走了。在农村，牛是种田人的命根子。父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把打铁的工具拿到当铺去抵押了，托人说情，才把小黄牛赎回来。这件事深深刺痛了陈绍富幼小的心灵，他感到世道太不公平了，这样下去，穷人的苦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再后来，他不得不辍学，告别了断断续续读了四年的私塾。

　　时间到了1933年2月，陈绍富还记得，那是个赶场天。已经23岁的他听说了一个消息：通南巴有红军（指四川的通江县、南江县、巴中县一带），专为穷人劫富济贫！当年7月，通南巴的红军一部分打到了宣汉、达县，另一部分打到了平昌、九岭场、罐子场和渠县的三汇场，在九岭场建立了苏维埃政权。他去了九岭场，和他的外侄一起到苏维埃保卫局报名，参加了红军。

　　那时，陈绍富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父亲，但烙印在他心底，让穷人不再过苦日子的信念让他扛上了枪，离家而去。

　　那一刻

　　见证新中国诞生

　　14年军旅后转业从商还想扛枪去抗美援朝

　　有个故事在陈家代代相传。老人的女儿陈蓉说，当年父亲过雪山草地时饿慌了，无意中发现脚上穿的草鞋前沿有一小块牛皮，暗自笑了，立刻将牛皮小心翼翼地取下，煮熟吃了。陈绍富所经历的长征，已经变成了子女孙儿记在心中的家族故事。

　　1936年，陈绍富到了延安。之后，他又经历了八年抗战和3年解放战争，在一次次受伤的同时，立下了一次次战功。

　　1947年，陈绍富遇上了当时在河北教书的李伍云，她后来成了他的妻子，相伴到如今。

　　1949年10月1日，对于陈绍富来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在二野三兵团十二军卫生部任政委的他，正准备随部从长沙向西南进军。接到通知要求收听开国大典的广播实况后，下午3点，驻地的操场坝上静悄悄的，大家整整齐齐地列队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喇叭里传出了毛主席

　　洪亮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顿时，全体官兵欢欣鼓舞，高呼“毛主席万岁。”

　　1950年，陈绍富从部队转业了，他被任命为川东行署粮食土产公司经理。每月津贴仅有几元钱，衣服都是部队发。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次挑战，更是一次命运的转折，因为他从未在商业行当里干过。他上任后一边积极招贤纳才，一边努力弥补自己欠缺的知识。李伍云记得很清楚，那时，农村生产的土产品卖不出去，只有晚上悄悄地倒在河里。

　　因为在部队生活了14年，陈绍富对军旅生活有着不可割舍的感情，但遵循军令如山的他也曾闹过一次情绪。抗美援朝期间，他给组织交了一份“请战书”，带上枪和望远镜，执意要上战场，上级领导多次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因为个人问题而影响队伍建设。最后，他将武器交还给了部队。

　　那些年

　　咬紧牙关过日子

　　儿子看着父亲被批斗坚强意志挺过磨难

　　老父亲嘴里塞着稻草，胸口挂着牌子，被押着上街游行。这一幕，是陈绍富儿子的记忆。在他幼年的记忆里，“文革”时期，父亲除了上街游行之外，还要在各个地方被人批斗。有一次，父亲被押到成铁二小批斗，儿子站在台下，与父亲相隔不足10米，不能喊，只能听着，看着有人将石块砸向父亲，心如刀绞。

　　女儿陈蓉记得，有一次，父亲被人押着在街上游行，经过原来的成都旅馆时，

　　突然听到有枪声。因为那里曾是一个打枪的场所。陈绍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他听到后直觉反应，这不是在交火。而押陈绍富的人听到枪声之后，放下他转身就跑了。

　　陈蓉说，“在当时，受运动影响的人有的自杀，有的卧床不起，但父亲靠他坚强的意志，一直坚持着。”

　　那几年里，陈家上下可谓是咬紧牙关过日子。陈绍富的工资被扣了，全家上下每月仅有80多元钱，根本不够一家人的生活。原本一家人住的是一栋大房子，受运动影响，全家人都挤住在了一间小房子里。懂事的儿女们经常到菜市场捡破菜叶子，拿回家做饭吃。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69年。陈绍富的身份才被恢复。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陈绍富的子女个个也是意志坚强。1970年，女儿陈蓉才15岁。她不愿去当知青，便揣着母亲给她的60元钱，花3元钱买了张火车票，坐车去了南京，又换车到合肥，找到了父亲的老部队。在那里，如她所愿地当了兵，一当就是30年。

　　在陈家，每个子女不论是读书，还是找工作，找父亲是靠不住的。令他们想不通的是，父亲曾是四川省商务厅第一任厅长，权力很大，但从不利用。唯有一次是儿子陈忠要返回军营，他听说儿子乘坐的火车出现故障，立刻安排人修车，早点发车。“他对当兵的是情有独钟。”陈蓉笑着说。

　　现如今

　　五世同堂享晚年

　　老人最大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安”

　　因为幼年辍学的经历，陈绍富时刻不忘教导孩子们知识的重要性，叮嘱他们一定要活到老学到老。老伴李伍云说，“我们一家

　　都比较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全家人不抽烟，不喝酒，每个人都养成了爱学习的习惯。”而老人的话，在孩子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全国，而这阵春风，也吹进了陈绍富的大家庭。1979年，陈蓉第一次参加高考，成绩不佳；1980年，她又参加考试，仍未考上；1985年，部队恢复高考，这次，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上海第二军医大学。

　　她的哥哥通过自考，考上了大学，妹妹考上了四川外国语学院，老人的孙子也在国外读的大学。

　　老人告诉记者，“我还有一个女儿在绵阳，都有曾孙了。”而从他子女口中得知，他们虽然是同父异母，却亲如亲兄妹，经常来往。1982年，陈绍富从铁路部门离休。他在每年的“7·1”、“8·1”、“10·1”三个节日那天，要召集全家人在一起回顾历史，听他讲述自己的一个个战斗故事、经历的一次次时代变迁。他希望子孙后代不要忘本，不要忘记过去。

　　如今五世同堂的陈绍富已经99岁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安。”

　　采访中，子女们爱讲一些老人的生活习惯。生活好了，老人在接受一些新鲜事物时，曾闹过不少笑话。他第一次看见灯泡，竟仰头去点烟；他第一次看见铅笔，经常问这种笔还怪，不用墨水；他第一次用手机，发闷地问它怎么没电线……

　　类似的话题，在老人身上很多。在儿女们心中，老人辛苦了一辈子，基本上连商场都未逛过，更不要说看电影，因为他的毕生精力都用在工作岗位上。

　　从无到有，从落后到先进，老人见证了中国60年生活变迁。从他的身上，也折射出时代在变迁，在进步。

　　蓝天下，五世同堂的陈家是幸福的。

　　记者周海波 实习生付甦婕摄影杨涛

　　征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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