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续不断的断水断电过程中,在周围高楼耸立的环境下,30余套空落破败的房屋形成了城市化背景下的孤岛,而居民们依旧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谋求生路
拆迁王国里的求生者
□本报记者刘佑清发自四川中江
◆早在唐福珍自焚前两年,邱绪林和李代荣就相约到成都自焚维权。
◆如果不是吴老太那晚没在家,那她就会被活活烧死。
◆年过七旬的谢绪芳,在一年多没电的日子里,屋檐下借光煮饭。
10年里,虽居住危房,但不能拆除,不能搬离,也不能维修新房。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止境的等待。
中江县江西馆的30多户住户,仍旧坚持不搬,成为当地坚持10年的钉子户群。
自焚维权
李代荣刚要把汽油往身上倒的时候,警察来了。
2007年4月10日下午6时,李代荣的邻居邱绪林房子被拆。次日,邱便找到他。
而就在此前,李代荣家已经连续7天停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提桶到县政府乞水维生。
“我们都是被逼成这样的”,时隔三年,李代荣回忆起当年的壮举,至今仍激动不已。
李代荣所谓的“逼”是指,2005年,在房地产公司的拆迁中,李代荣用下岗补贴买进的70多只母兔和50多只幼兔被悉数“消灭”。
家境不好的李代荣投资的五千余元本钱瞬间消失。
而2007年也是李代荣的女儿正读高三。“那年,她没考起。”
“绝望”的李代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邱绪林。2007年4月12日,邱李二人便早早到达成都,两人身上挂着“写满冤屈”的牌子,拎一桶30多斤的汽油,从红星路一直游行到春熙路。
就在两人准备拧开汽油盖子的时候,警察来了。
中江县江西馆的邻居们怎么也没想到,老实本分的李代荣会走上自焚的绝路。
本以为受到“上级重视”的邱李二人,被警察制止之后,便回到家中静候消息。
然而,对于李代荣而言,这一等就是三年。“至今都没有得到解决。”
邱绪林却是选择另一条路,在等待无果的一段时间之后,邱又跑到所管辖的大南街居委会,“用头撞墙,直至昏迷”,据李代荣回忆,“还住了七天院。”
如今,邱绪林的房屋拆迁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李代荣还在等待,他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失控,再跑去自焚”。
借光煮饭
与邱李二人不同的是,谢绪芳并没有过多反抗。这个71岁高龄的老人知道,自己已无力去战斗。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老屋,“不让他们挖”。
断水,谢绪芳就每天跑到500米开外的工地打水。“每个月要跑烂一双鞋。”对于谢绪芳来说,打水并不难,但每次打水都要经过门前的一堆乱石,“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断水还可以自己去打,断电总不能自己去接吧。”而断电对于谢绪芳直接的影响是,“奥运会和新闻都看不成1为了生活能够更方便一点,她买回来一个电瓶灯,每天来回跑近十公里,只为给电瓶灯充电。
为了能够多借一点附近工地上的光,谢绪芳又干脆把灶砌到了屋檐下。就这样,在屋檐下借光煮饭,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谢绪芳气愤的是,断水断电就不说了,还有人恶意把碎木屑塞进锁眼里面,当晚,开不了锁的老人只能暂时寄居在邻居家里。
尽管艰苦,但老人一守就是9年。
谢绪芳说,“我的要求不高,要拆我的房子就要给我安置。”
然而,在谢绪芳看来,此前的房地产商的安置办法带有很大的欺骗手段。
2005年1月17日,签订的《私有房屋产权调换安置补偿协议书》上,写明建筑面积60平方米。
而记者在谢绪芳提供的国土使用证上发现,上面写的是使用权面积67.86平方米。
相差7.86平方米,也正是这7.86平方米,使得老人坚持了九年。
时至2009年9月,在屋檐下煮了一年多饭的谢绪芳搬离老家。和儿子儿媳在仅十余平方米的门面内合住。
失眠的老人
游克俭和谢绪芳一样,已年逾七旬。
破落的房屋里,他和唯一的孙子居住在里面。“遇上下雨的话,都要戴上斗篷煮饭”,游克俭说,目前他们居住的房屋已经成了危房。“每天都不能安心入睡”。
造成他不能“安心入睡”还因为,每到晚上,总会有人“丢石头砸家里的房顶。”
早就和儿子商量好要修建更安全更好的房屋,但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游克俭面临的问题是,自家的房子成了危房,在拆迁没有协商好之前,不敢拆,也不敢重建,同样摆在江西馆其他近30户居民面前的问题也是如此。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无止境的等待。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白天摆着烟摊维持生计的吴老太。她害怕某一天,自己的房子再一次毫无缘由的“烧起来”。
吴老太邻居告诉影响力周刊记者,“如果不是吴老太那晚没在家,那她就会被活活烧死。”那场毫无缘由的大火,至今都没有查明真相。
对于吴老太来说,她还算幸运,李俊文和李开文分别于2004年和2006年分别去世。
2006年夏天,李开文写下《拆迁愤》,最后提到,“悲父苦,痛母艰,不忌残生今斗胆:泣血诉,问苍天:苦命耄耋一世灾,此生劫难还下传?哀妻离,弟妹冤,不忌残生今斗胆:泣血诉,问苍天:我百姓安居乐业待何年?”
李开文的儿子李继超告诉记者,“父亲去世的时候,只留下两个字的遗言—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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