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强财产堆如微型博物馆

文强受贿的财宝

文强的别墅

　　民间传闻近亿元 法庭确认三千万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艺桓

　　重庆市司法局原党委书记、局长文强落马后，关于他究竟拥有多少财宝，媒体和坊间都有不少传闻：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警方从鱼塘挖出2000万元现金的场景；有人指认其位于重庆著名风景区仙女山的别墅价值3000余万元；还有人声称，文强拥有许多文物字画，其中一件更是价值连城……

　　2010年2月2日，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文强一案时，竟出现了“一证难求”(必须持有旁听证才能进入法庭)的现象，无论官方人士还是普通市民，都想去旁听。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则在旁听完5天5夜的庭审后，终于摸清了文强财宝的真相。

　　现金码成“金山银山”

　　从2008年5月至2009年8月被“双规”前，文强一直担任重庆市司法局党委书记、局长，在此之前，他在重庆市公安局当了16年副局长。这17年间，有关文强涉贪、被查的传闻，不止一次出现，每次却似乎都是谣传，因为他不但没落马，官反而越做越大，直至在此次打黑行动中被抓。

　　和“文强落马”的新闻同时流传开的，是关于他私生活的诸多传闻，文强如何不择手段敛财，各色人等如何向他行贿，他平日里生活如何奢侈腐化等，都成了重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人们好奇，文强究竟有多少女人和财宝。

　　老百姓当中，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随着调查的深入，专案组人员在文强妻子周晓亚的带领下找到机场高速公路边的一个深水鱼塘，花了两天工夫，才从鱼塘底的淤泥里捞起一大捆用油纸层层包好、裹紧的钱。近2000万元人民币，没有一沓进水。有人说：“他们花了很多工夫包钱、捆扎，藏的地方又这么特别，他们两口子不开口，谁也想不到找不到，真是太狡猾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挖鱼塘”也成了当地人谈笑间的“热词”。传闻还说，专案组从文强的一处住所中搜出大量人民币、港币、美元、英镑及金条，价值共计3800万元人民币。

　　随后，更多传闻接连曝出。传闻一，文强总资产已接近9位数，拥有至少8处房产，其中4处是别墅，仅一栋位于仙女山的独立别墅就值3000万元。传闻二，重庆警方搞了个打黑成果展，邀请警员家属和部分公务员参观并接受警示教育，虽然媒体没有公开报道，可网上很快就出现了成果展的照片——此次行动中扣押的“黑老大”的玛莎拉蒂、宾利、兰博基尼等世界顶级豪车，价值从140万元至500万元不等，有的车加上内装饰改装，实际价值超过700万元。传闻中的细节也极为详尽：有自称参观过展览的人士透露，展览的一大看点就是文强的涉案财物，“我这辈子从没看到过这么多钱(从鱼塘挖出的2000万元)，一捆一捆的，全是100元人民币”；另一位参观过展览的干部则说，那些现金堆码成“金山银山”，“太吸引眼球了”；还有些文物古董，警员家属刚看到时还以为是博物馆的，细看才发现，它们都贴有“文强”的标签，比如几年前大足石刻失窃的佛头、恐龙蛋化石、黄金瓶盖的路易十三洋酒、至今保存完好的汉代陶罐、郭沫若收藏过的砚台、张大千真迹等。要知道，张大千的字画拍卖行情，是以每平方尺一二十万元的价格计算的。

　　屋子像个微型博物馆

　　2月2日，文强案开庭审理。在接下来的5天庭审中，有关文强财产的真实数据，被逐渐还原——重庆检方在起诉书中称，若以1992年文强担任原四川省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为起点进行计算，文强的家庭财产、支出共计折合人民币3094万余元，其中，文强犯罪所得折合人民币1625万余元，其全家能说明来源的非犯罪所得折合人民币406万余元，余下的1062万元人民币，尚无法说明来源。

　　在检方统计的文强财产中，有现金665万元，存款、保险、股票合计342万元，投资房产、网吧、承包公路护坡工程、焦化厂、运沙船等花费307万元，民间放贷155万元，文强让下属转移的710万元，则至今没有收回……

　　公诉人在计算文强的家庭财产时，当庭举示了其贵重物品的清单：现代工艺品36件(价值20余万元)、字画69件(价值20万元)、浪琴及劳力士等名表24件(价值53.95万元)、金银首饰56件(价值12万余元)、茅台及五粮液等名酒181件(价值53.5万元)、包括张大千青绿山水画在内的文物9件(价值387.2万元)，加上文强妻子周晓亚转移的贵重物品，文强家贵重物品总价值564万元。这些财宝大多是从文强位于重庆南滨路上的著名小区“海棠晓月”的家中搜出来的。这些宝贝放在几间屋子里，就像个微型博物馆。

　　3000多万与近亿，官方公布的财产数量与坊间传闻间的巨大差距，让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但法庭上出现的每一笔涉案资金和每一件涉案财物都必须有“事实依据”、“法律依据”，因此，法庭上相关证据的出现，也使许多民间的传闻得到了修正。比如传闻中，文强拥有大足石刻中失窃的佛头一个，但经专家鉴定，文强拥有的佛头并非文物，只是一件现代工艺品，价值1万元。传闻中出现的汉代陶罐、郭沫若收藏过的砚台等，也都是子虚乌有。而此前盛传的“挖鱼塘挖出2000万元赃款”的说法，真实的情况应是检方证据所显示的那样：由周晓亚将600多万元赃款拿给其弟周泽新“帮忙保管”，再由他将钱拿到渝北区的一个农村亲戚家，藏到其楼房顶楼的蓄水池内。

　　关于价格的争议

　　法庭之上，文强对于搜查结果供认不讳：“我喜欢收藏名酒，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中国过去的四大名酒(注：茅台、汾酒、泸州老窖、西凤酒)、八大名酒、十二大名酒，我都喜欢收藏。哪个品种缺了，我都要补齐。有些酒是(我)从原巴县县委调到市公安局搬家时带来的，其中80年代的五粮液都已经跑气，现在只剩二三两了，还有些名酒已经记不清楚年份了。”

　　但对这些贵重物品的价格，文强却“有不同意见”。赃物中有一块手表是重庆市原刑警总队副队长黄代强送他的，因为不懂外语，他曾亲自跑到柜台，了解到手表市价为1.2万元，可此次鉴定结果却显示，这块表价值2万元。

　　重庆市公安局公共交通治安管理总队原副总队长赵利民所送的一幅青绿山水画，是本案中价值最高、争议最大的一件涉案财宝。检方称，经重庆文物专家鉴定，此画被确认为张大千真迹，重庆市价格鉴定的权威部门也称，这幅真迹价值364.12万元。文强却说：“画的落款虽是张大千，但那不是张大千的真迹，是赝品。他(赵利民)不可能搞得到真迹，也没理由送我这么贵重的字画。”周晓亚也辩称，赵利民当初送画到她家时，她看见画上附有深圳拍卖行的鉴定价格，价值37万多元。她当时就问赵：“值不值这么多钱哟？”赵回答说：“可能值不到。”

　　文强财宝的另一个重头，是房产。此前，有媒体报道称，文强至少有8处房产，其中4处是别墅，而公诉人举示的证据显示，文强共拥有自建、购买的房产16处，总投资472万元，其中唯一一栋别墅，位于武隆仙女山。

　　2008年8月，周晓亚受干妹妹周红梅(文强行贿人)之邀，通过武隆县某机关领导的“帮助”，各花50万元买下仙女山的14亩土地，着手修建别墅。算上160万元的建筑成本，周晓亚仅用210万元便拥有了这套地处国家著名风景区、升值空间巨大的别墅。

　　16处房产中，还有周晓亚背着文强购买的。她说，如果有一天，文强和自己离婚，这些房子就是给自己留的后路，免得“人财两空”。但周晓亚“投资”走了眼，有两处房产，她交了10万元定金，房子却至今还是烂尾楼。得知妻子的“暗箱操作”后，法庭上的文强“吓了一跳”：“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多房？”

　　“还有很多钱没算进去”

　　对于1062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指控，2月6日，在法庭上，文强站着进行了70分钟的自辩，内容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文强声称，很多钱给他算少了，但也有很多钱没算进去。为证明并非“来源不明”，他甚至不惜公布自己的大量违纪收入。

　　公诉人称，文强在担任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至司法局长的这17年间，工资收入总计47.3万元，其妻周晓亚的工资收入总计34万元。文强自称，他任公安局副局长时，下属区县公安局、总队、警方的企业过年时都会给他拜年送红包，一送就是1万元，一年下来，仅拜年钱就能收几十万元。还有他1992年从原巴县县委调到市公安局后，就一直放在办公室的35万元私房钱，也没计算在内。另外，检方根据重庆市历年的人均居民消费支出计算，文家17年间的日常生活开支共计33万余元。文强认为不准确，称自己在吃穿方面花费极少，以市平均消费水平计算不合理。公诉人当庭还宣读了文强的一份口供：“我自己吃穿抽烟喝酒都不用钱，烟酒有人送，最大的支出就是花在嫖娼上的12万元。”

　　文强在回忆没计算进去的钱时，突然想起了10年前他一手抓获的湖南杀人恶魔张君。“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 10年前我亲手抓到杀人恶魔张君，被评为‘人民卫士’，市委市政府还专门奖励了我很大一摞钱，至少有好几万。”“张君受审时，就是在今天这个法庭，我当时还坐在前排近距离看这个恶魔是如何被审判的。” 文强坐在当初张君受审的位置上，表情竟颇有些得意。

　　打黑风暴端掉30个涉黑团伙

　　经过5天激辩，文强案的一审终于告一段落，关于文强究竟敛了多少财宝，也揭开了谜底。但对重庆此次打黑行动而言，成果绝非仅此而已。

　　2009年10月29日，重庆打黑除恶新闻发布会上，重庆市政法委书记刘光磊介绍，截至10月28日，警方查封、冻结、扣押涉嫌黑恶团伙的涉案资产共计17.43亿余元。

　　2010年1月中旬，在重庆市检察长工作会议上，市检察院检察长余敏公开向媒体披露，2009年，重庆共打掉了杨天庆、王天伦、陈明亮等30个“肉霸”、“车霸”、“煤霸”等涉黑团伙，重庆检方共批捕涉黑、涉恶犯罪嫌疑人1176人，起诉782人。

　　此次打黑行动，还牵出了涉及政法、税务、工商等政府部门国家工作人员及国企、律师行业工作人员共87人，其中，有包括文强在内的厅级干部8名。有关人士认为，随着文强案开庭，重庆的打黑风暴开始进入另一段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