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球人物》杂志
官场上的神秘窃听者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韩顺利
窃听，这种不光彩的行为，一直是存在于政坛上的普遍现象。相互倾轧的政客们，有人用它摸对手老底，有人用它扳倒竞争对象，还有人用它要挟不同政见者，更有心术不正的，借它敲上一笔……今年以来，政坛窃听也是风起云涌，这让很多人对原本用在军事、情报等领域的窃听手段备感好奇。到底哪些人在政坛搞窃听，时至今日，又有哪些花样翻新的窃听手段在推波助澜呢？
官场窃听无处不在
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也许是政客中对窃听之苦体会最深的。他上任以来，一再推动立法，要求限制政坛窃听。6月3日，他又一次表示：“就算国会再有争议，我也要通过这个法案，限制使用被警方和地方官员窃听来的信息，对未经法官允许公布这些资料的记者实行重罚！”
贝卢斯科尼的愤怒不是没有来由。老贝有个习惯，喜欢在午夜和朋友打电话聊天。夜深人静，男人之间有时免不了讲讲“黄段子”。两年前的一天晚上，老贝色迷迷地和朋友讲起了意大利美女主播卡尔法尼亚，言辞间充满露骨的想象。他还调侃手下的两位美女部长，又打电话给国有广播公司电视剧部门主管萨卡，让对方关照一下“我的小蝴蝶”——那是他喜欢的一位女演员。萨卡答应了。没想到，意大利司法部门一直在对贝卢斯科尼的电话进行窃听，并从280个小时的电话录音里精选了一批交给媒体。这一下，把老贝弄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政治对手嘲讽他是“整天忙着为歌舞女郎找工作”的“皮条客”。
这事还没有过去，又一桩窃听丑闻曝光了。2009年7月，八国集团峰会在意大利举行。媒体披露，东道主意大利竟安排人员秘密窃听与会各国领导人的会谈。虽然老贝的办公室发言人立即予以否认，但这脸算是丢到了国际上。老贝于是更坚定地要限制窃听。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他放出狠话限制窃听的前一天，他弟弟保罗却因涉嫌窃听遭到调查。原来，老贝家族拥有的《意大利日报》，曾在2005年12月31日刊登了一份窃听来的谈话记录，对话双方是左翼政治家法西诺与商人康索特，谈的是接管意大利国家劳工银行的事。据说，保罗从一家调查机构弄来了窃听录音，然后整理成文发表。
其实，搞政治窃听的国家远非只有意大利。在印度，今年4月媒体曝光称，印情报人员自2007年开始就在窃听4名高官的手机，被窃听的包括外长塔鲁尔、农业部长帕瓦尔、共产党总书记卡拉特和比哈尔省长库马尔。反对党称这是“印度最大的一宗丑闻”，事件令人民院(国会下议院)“几乎瘫痪”。印度媒体警告民众：“当心！你的通话、收发的信息、留在电脑里的照片和没写完的邮件，样样都逃不过政府的眼睛！”
当然，政坛上著名的窃听事件还有不少，包括美国的“水门事件”。那是在1972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时任总统尼克松的助手潜入竞争对手办公室安装窃听器被捕，这最终导致尼克松下台。在法国，1983年1月至1986年3月期间发生了“总统府窃听事件”，政府“反恐怖小组”对150多位社会名流进行窃听。案件的调查和审判延续20多年，堪称政治窃听案的“马拉松”。
究竟是谁在窃听？
谁在进行政坛窃听？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国的情报、安全部门，而每一起监听事件的背后，往往都牵涉到复杂而敏感的政治关系。2003年10月，美国费城市长竞选正打得白热化，警方在对市长斯特里特的办公室进行例行反窃听扫描时，意外地发现天花板上竟安着一个窃听器。“难道这是费城版的‘水门事件’？”媒体立刻兴奋起来，眼看就要掀起一场政治风暴。美国联邦调查局费城办事处的发言人赶紧宣布：“这是我们的特工安装的，是为了调查一起腐败案，与选举没关系。”
今年4月18日，英国媒体揭露，英国首相府唐宁街10号曾被安装窃听器。那是1963年7月，时任英国首相的哈罗德•麦克米伦，命令英国情报机构军情五处对首相府进行监听，以了解在首相府办公的官员们背后嘀咕些啥，来访的宾客们又在私下谈什么。他离任后，新首相哈罗德•威尔逊特别讨厌窃听，曾找来私人保安公司在办公室搜寻窃听器，还专门规定禁止监听首相电话。到卫生间，威尔逊总是打开全部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才开始说话，还经常朝天花板上想象中的窃听器打出愤怒的手势。首相府的窃听器曾一度被拆除，但后来又被恢复，监听范围还扩大到了首相书房。直到卡拉汉任首相后，才在1977年下令全面拆除窃听器。
在韩国，2005年7月26日发生了一起诡异的血案。58岁的韩国前安全企划部（韩国情报机构）负责窃听的“米林小组”组长孔云英，在家里用尖刀向腹部连刺4刀，倒在血泊之中。幸好，他妻子及时把他送到医院，才免于一死。此前5天，韩国媒体刚开始报道神秘的“米林小组”。孔云英曾说：“如果我开口，整个国家都会震动。”他在说与不说间挣扎，最后还是开口了：“米林小组”成立于1992年，1993年韩国总统金泳三上台后一度“休眠”，1994年重新开始窃听活动。“政坛和商界实力派人物常去的酒店、餐馆，都有我们的‘线人’，也到处安装了窃听器。”“米林小组”的窃听报告直送安企部长官。小组对韩国要人进行了大约1170次窃听，窃听对象达5400多人，还自行研制生产了20台手机窃听设备。这让孔云英感到压力很大，因此选择了自杀。
但情报机构执行“窃听令”，未必有好下场。2008年9月，巴西媒体报道，巴国家情报局暗中监视并窃听最高法院院长门德斯的电话，并称此类非法监听政要电话的现象已司空见惯，监听对象还包括参议院议长和两位内阁成员。巴西总统卢拉大怒，情报局整个领导层被停职。
除了情报机构，新闻媒体往往也爱搞政治窃听。今年2月，英国媒体披露，传媒大亨默多克执掌的新闻集团旗下小报《世界新闻报》雇用私人侦探，对3000多公众人物进行窃听，被窃听的有威廉王子和哈利王子、前文化大臣裘威尔、伦敦市长约翰逊等，窃听内容包括纳税、社会保险等各种信息。事件曝光后，英国议员抨击说：“政治窃听一箭双雕，既扩大了报纸的发行与影响力，也打击了报纸老板的政治对手。”当时担任《世界新闻报》总编辑的，就是现任英国首相卡梅伦的贴身顾问安迪•库尔森，这更引来人们的议论。
窃听有哪些手段
在高科技时代，窃听手段防不胜防。
情报界人士透露，如今窃听技术最先进的国家是美国，其窃听技术五花八门，大致可分为电话窃听、无线窃听、微波窃听和激光窃听等几种。窃听电话用得较多的是“落入式电话窃听器”，这种窃听器不大，窃听者可以用检修电话的名义进入用户室内装卸，几十秒钟就能完成。当用户拿起话机通话时，窃听器可以将通话内容用无线电波传输给几百米外窃听的接收机。还有一种米粒大小的窃听器，装在电话机内或电话线上，肉眼很难发现。再比如伪装成绝缘瓷瓶的窃听器，跨接在电话线路上，可以把电话、电报、传真信号传送到1公里外，而且它用的是太阳能电池，能长期使用。
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窃听器越来越小，可以隐藏在钢笔、手表、打火机、鞋跟中，甚至装进人体器官内。日本有家银行，为窃取某公司的财务情报，指使一名牙科医生利用该公司会计镶牙的机会，把一个微型窃听器镶在他的假牙中，结果没几天，这家银行就把对方的财务底牌全摸清了。
而且，现在的窃听器也变得“聪明”了。比如，高级窃听器有了遥控功能，当窃听者发现有人在检查窃听器时，可以将其暂时关了。有的窃听器有加密功能，发出的无线电信号外人听来只是一片杂音。有的窃听器做成子弹模样，可以用特制的枪将其射到监视目标住处的窗框上或墙壁上，神不知鬼不觉，还毫无风险。还有一种“隔墙有耳”窃听器，是高灵敏度的音频放大器，安装在房间外墙，即使隔了一米厚的水泥墙，也可以清晰地收听到房间内的谈话内容。
使用更先进的窃听手段，窃听者已无需冒险到现场安装窃听器。比如微波窃听，是通过向目标房间发射微波并分析反射回来的微波，“听”出对方讲了什么。此外，当人们谈话时，窗子的玻璃会随声波发生轻微震动，而玻璃又能反射激光，所以，声波在反射回来的激光中可以反应出来，经过分析就能了解谈话内容。这种激光窃听设备作用距离可达300米到500米，无需安装任何东西。在海湾战争中，美国人就使用激光窃听技术，从行驶中的伊拉克高级将领座车的反光镜上，窃听了车内的谈话。
以往被认为可以安全倾谈的湖滨、公园，现在也不安全了。有一种定向麦克风窃听器，有极高的灵敏度，能有效抑制其它方向的声音干扰，窃听到几十米至几百米开外的两个人的对话，夜深人静时，几公里外两个人说什么能听得清清楚楚。
反窃听，谨慎为先
对政治家们来说，要防范被窃听，“谨慎”是第一步。
2002年底，伊拉克战争即将爆发。法国的一位高级军官，受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的秘密派遣，前往美国华盛顿“传话”，表示法国可以在美获得联合国授权后派兵参战，但美国说“你们表态太晚了”。这位军官在和一名美国官员共进午餐时，对方忽然说：“依我看，两国关系从总统层面上来讲无可挽回了。你应该清楚，布什总统对希拉克总统的态度一清二楚。”这位法国军官马上醒悟：美国人对希拉克的电话进行了窃听。其实，这对美国情报人员来说易如反掌，因为希拉克平时喜欢用保密性差的普通手机和固定电话，只有和外国领导人通话时才肯用保密电话。据说，伊拉克战争前，希拉克决定法国的立场是：战争必须得到联合国明确授权。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很快得知了希拉克的底牌，非常恼火地骂了一句“笨驴”。
面对窃听，各国政客也纷纷推出反窃听技术。有的政客要求属下“不该说的机密绝对不说”，并使用口令、代号、隐语、密码，用带有假情报的对话、电文等来掩盖通信的真实意图。英国一些政客拿出了反窃听武器——声音“水印”，可以把一段话嵌入到另一段声音中，加以伪装。这样，即便被人偷听到，也不知所云。还有一种透明的隐形信号屏蔽薄膜，只有0.025毫米厚，贴在窗户玻璃上没有任何异样，但却能阻隔无线上网信号、手机信号甚至红外线，也能保护各种信号不被监视，甚至连原子弹爆炸引起的电磁脉冲（能损坏电子设备）也能够阻挡。
针对手机窃听，一些新型的保密手机也纷纷问世，这些手机内部安装了加密软件，通话期间会自动被激活，以确保通讯的安全。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政坛上只要有权力纷争，窃听与反窃听在所难免。在意大利政坛有个说法：“要是没人窃听你的电话，你就无足轻重。”也许，什么时候这种扭曲的“共识”改变了，窃听现象才会真正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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