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信赖与依靠

　　韩寒：信赖与依靠

　　本刊记者 任武

　　从年龄上来看，韩寒离男人这个词，还有点距离。

　　他刚刚度过自己的29岁生日，在我们的古老文化体系里，他还要再长一岁，才能真正迈入人生的另一重境界，像海边矗立着的灯塔，静默地担负起在风浪中被依赖的重任。

　　但事实上，这个笑容狡黠、五官秀致的年轻人，已经在过去10年间体验了作家、赛车手、全国冠军、时评人、公共知识分子、网络旗手、老板、出品人、丈夫和父亲等多重身份。他既是大众文化偶像，又巧妙地具有一种叛逆者的形象，酷、先锋、时尚与聪明这些词与他如影随形。他在那些自视甚高的知识分子间和愿意盲目去追随一个偶像的青少年中都颇受欢迎。他跌过跟斗、被人坑害过，也被老天赏过面儿，某些时候幸运得一塌糊涂。他在这些身份和形象间的切换不算游刃有余，也不至于力不从心。说到底，他是个活得挺纯粹的人，而这种纯粹恰巧是今天的社会所缺失的。

　　一路走来，是韩寒人生中的伙伴成全了他的纯粹。而这些可靠的朋友，无论是父母、亲朋、对手还是下属，他们给予他的厚爱、搀扶与激励，才让今天的韩寒成为了我们所熟悉的那个韩寒，成为艾未未口中“我们经过异常泥泞的、曲折的、阴郁和黑暗的跋涉之后所看到的那一片平原”。

　　父母

　　11年前，如果那个七门功课不及格的韩寒选择退学时，他的父母拒绝了这乍听之下离经叛道又荒诞不羁的提议。那么，今天的韩寒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彼时，韩寒只是个拿了个作文比赛一等奖的高中生，脑门前的头发长得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就像个不良少年。从那时开始，他就对这个社会有许多话不吐不快，斥责学校只能培养平庸的“全才”，然后坚定地告诉老师，他要退学，“以后靠稿酬养活自己”。老师和同学的反应是，“你疯了。”

　　即使在今日，韩寒的这个决定仍然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而在当时，普遍的稿费标准通常为千字百元，即使是畅销书作家，单靠稿酬维持体面生活也十分困难。少年韩寒却已经为自己选定了这条看上去坎坷崎岖的小路。

　　韩寒退学这件事，并不只是小家庭的大事，它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轰动。包括央视在内的媒体均大规模报道了此事，并将之引申到了以一己之力对抗应试教育的高度。韩寒被主流媒体与各路专家口诛笔伐，即便是亲朋好友都对此非议不断，韩寒成了一个全国中学老师信手拈来的负面典型。17岁的韩寒继续读书与否，对韩家父母来说，要考虑的问题错综复杂。

　　韩寒的父亲韩仁均也曾有过文学梦，因病从复旦大学新闻系退学后，他去了上海市金山区工作，日后成了金山区委宣传部主办的《金山报》编辑，业余也爱写写文章，却早已没了当作家的念头。“韩寒”这个名字，早在他出生前就已被定下，这是韩仁均当年的笔名。韩寒的母亲周巧蓉则在当地社保机关任职。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康家庭，不普通的是，面对儿子提出的要求，两人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答应了。

　　事实上，这对父母的特别之处并不止于此，在韩寒成长的过程中，韩仁均一直都把家里最好的文学书放在书架的下层，让小韩寒伸手就能拿到。政治类的书籍则放在高处，避免这些书被他看到。在韩寒的记忆中，父亲每一次发表文章都能带给他莫大的骄傲，他清楚地记得家里的第一台电脑就是用父亲的稿费买的，一台接近10000元的286.

　　这让韩寒在一个具有文学素养和基本是非观念的家庭中长大，给他奠定了基础的世界观与价值观，而这无疑是成就韩寒的关键一步。长大后，他对《纽约客》的记者说，“我常告诉别人我不读书，但这是不可能的。”

　　韩寒以实际行动回报了父母，退学之后，他迅速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三重门》。这本书引起了轰动，卖出了200多万册，此后不断再版。10年后，韩仁均在杂志上说，“拿到《三重门》的瞬间是我最为他骄傲的时刻。”而被问到是否对当年让韩寒退学的决定后悔时，他幽默作答，“我还庆幸省了不少供他读书的费用和他读好书后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子成不了家的烦恼呢。”

　　此后10年间，韩寒几乎没有再让他的父母失望。他们既是他的父母，也是他的朋友。在韩寒因为网络上的言论而成为风头人物后，他让在政府部门任职的父母办了离休，让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现在，韩仁均的一大爱好是在新浪微博上以韩寒父亲的身份，发布一些韩寒的照片，讲一些关于他的小故事，以及对社会事件进行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