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今年3·15的主题为“健康·维权”，来自中消协的解释称，确定“健康·维权”的年主题，目的是在保护消费者生命健康权、培养消费者生命健康消费意识的同时，促使社会各界重视消费者生命健康问题。只有消费者的生命健康权益得到保障，构建和谐社会才有可能。
半个月前，一伙医托为争夺在郑州各大医院的地盘，主动向《郑州晚报》独家责任报料，在随后半个月的调查中，记者先后接触到了5个医托团伙，并深入他们的老家进行探源，有关医托的内幕由此被揭开。
托头报料，欲借媒体“消除异己”
2005年2月，从事医托数年之久的贾兴星(化名)，由于在一次争抢地盘的斗殴中被对手打败，被迫从郑州出走。走之前，他向《郑州晚报》独家责任举报了医托行业的种种内幕。
据贾披露：“郑州市目前有医托500人左右，分30多个帮派，这些帮派多以托头姓氏命名，郑大一附院周围的医托最多，有4个大的帮派，约180人；省人民医院有3帮，约40人；另外，在各车站附近有90人。其中客运中心站、火车站及二马路汽车站有50人，客运总站20人，客运南站20人。其他地方则是散兵游勇。”
医托团伙基本成员固定，并且多以此为职业，有一套呈金字塔形的组织指挥系统；居于最高层次的为“总托头”，在其之下有“小托头”、“打手”(看场的)等，职务分工各有不同。“医托帮派的势力范围非常明确，行规很严，甚至路北的医托就不能到路南去拉人，其划分手段多采用暴力手段。控制一定的地域后，医托团伙就会马上用非法取得的巨额利润巩固其势力，独霸一方。”
医托帮派成员多以亲戚或宗族关系为纽带组成，有的全家齐上阵，也有夫妻搭档，更多的是以其中一人为首，拉来七大舅八大姨组成一个帮派。然后再分组，三到五人为一小组。从外表上看，这些医托们忠厚老实，操着一口家乡话，他们没有找医生看病的迫切感，而是不慌不忙地四处找寻“猎物”———那些穿得破破烂烂、一脸焦虑样的农民。
为了消除患者的戒心，这些医托一般为中年女性，以夫妻搭档为多，有的干脆把孩子也带来作掩护。他们在等待病人时，或者手提大包裹，或者手拿X光片，在火车站、汽车站出站口，省人民医院的门诊大厅里，郑大一附院附近的站牌处转悠。由于分工明确、势力范围清楚，这些人为不同的医院、诊所服务，大的帮派设有3个以上的“窑口”(医院、诊所)，大部分则是一个帮派对一个医院或诊所。
医托为医院拉病人，用行话讲就是“架点”。一个“点”(病人)不花数百元上千元是很难脱身的，坐诊的医师和医托会绞尽脑汁，让病人掏钱买大包大包的中药。病人离开后，医生和医托就按其药费的五五或者四六分成。在一次行骗的过程中，只要露面的医托都会有钱分，只是数目有多有少而已。新入行的医托挣钱少，干了五六年的老手基本上天天都能保证有数千元进账。“很多医托一个月能挣几万元，一两年就能挣够一套别墅和一辆车钱。如果有医托在拉病人时被抓，托头不用亲自现身，只要打个电话或送点红包，马上就能放人。”贾称自己的手下曾经被抓过几次，都是给一些人送了红包脱身的。
但在随后的调查中，记者发现贾另有所谋。其实早在贾报料之前，就有医托团伙为了报仇，借助郑州媒体打跑了自己的敌手。而更有强大的医托团伙，硬是将一家医院生意挤垮。
假装中招，80元药卖了1600元
3月2日6时，郑大一附院101路公交站牌。
根据贾的披露，记者化装成从农村来的病人，刚下101路公交车，一对中年夫妇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将记者带到还没开门的郑大一附院门诊处。“这个医院看胃病的赵教授，是博士生导师，医术高着呢，俺姐的婆家嫂子有个侄女就是在这里看好的。挂他个号就40.5元呢。”
正在疑惑为什么把自己带到正规医院的门诊时，一人开始攻心了：“唉，对了，都忘了，今天是周三，他不在这里坐诊，到中原路一个医院会诊去了。”说着拉着记者到马路上指着中原路说，“就在那里呢，你自己去吧，很容易找。”
这人随即对医院门口几个人嘟哝了一句话，紧接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和记者拉上了话，其中一个女的还捂着肚子只叫胃疼。男的开始对记者说胃病各类症状，并与记者一同去找赵教授会诊。
6时40分，到了位于中原路上一医院门口，又一男子走出来亮相。
得胃病的女子指着该男子说：“他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赵教授到管城区某医院会诊了，他让咱们坐35路去找赵教授。”35路车来时，这两人一直等记者上了汽车才上车。
7时58分，管城区某医院二楼一个诊室里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里面挂着“教授会诊室”、“癫痫病治疗中心”、“疑难杂症研究治疗中心”几块大铜牌，墙上还挂着一面“肌无力神医”的锦旗。
被称为“赵教授”的男子就在这里接诊，很快诊室里的病人多了起来，一些记者熟悉的面孔也出现了。一会儿工夫，“赵教授”为十几个真真假假的病人开好了药方，少则四五百元，多则一两千元。
之后，接到记者举报的管城区卫生监督所执法人员查处了这个诊室。在医院给病人退钱后，记者找来几张药方到一家正规医院的中药房划价，结果510元的药价值40元钱，1600元的药价值80元钱。
各有“伪装”，黑心医托害苦患者
3月4日9时，二马路长途汽车站外。
“这一带医托多是往一马路长虹医院一个科室拉病人的。”一知情人如是说。
记者跟着被两个老年人“接走”的病人，来到了位于一马路上的长虹医院。四楼中医科室外，坐着一群农村人。里面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牌子，上写“王主任”，一位“中医”坐在椅子上正在给病人说病情。
很快，两名老年医托和一对病人各掂着一大袋中药离开了医院。
赶上两位病人后，得知他们下火车后本来要到郑大一附院看病的，但不知怎么就被人带到这里，花了1200元的医药费。这时，先前的两个老年医托也跑过来，警告记者不要多管闲事，并趁机拉走两位病人。
当再次赶上这两个病人时，他们慌慌张张地向火车站跑，怎么劝说都不肯到旁边的警亭报案。
知情人告知，“他们被医托威胁了！”
3月7日，来自南阳淅川的张瑞江、单清敏夫妇带着儿子到郑大一附院看病。来郑第二天，就被人领到位于康复后街一个小门诊，坐诊的一个杨姓“教授”给他们开了一大包草药，花去1000多元。因无钱治疗，张瑞江一家三口被拦在医院门外，残疾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愤怒的父亲带着媒体记者整日在郑大一附院附近寻找骗他的女医托，未果。3月9日，记者与张瑞江到郑大一附院公交站牌处指认时，一堆记者熟识的医托很快躲了起来，一个曾经骗过记者的女医托躲不过，竟嬉笑着说，自己已经不干这个了，谁知道哪个人骗了他。
在贾先生报料和暗访过程中，记者发现郑州市有十多家雇用医托团伙用来骗人的诊所或者医院，其中不乏被屡次查封的。
据郑州市交巡警三大队一位民警介绍，他们去年就抓获了一个医托团伙，为棉纺路上水工机械厂院内的某“医院”工作，接到线报的民警在“医院”里当场抓获两名“医生”、4名“工作人员”、5名医托。经审讯，该团伙已经盘踞在火车站附近长达3年之久，组织严密，形成了盯梢、拉客、诊断、划价、开药一条龙陷阱，其中被抓获的“王大夫”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数次。他们先后多次更换“行医”地点，将一些中草药胡乱配制后，便声称“能够治疗癌症等各种疑难杂症”，坑害患者。
村民讳莫如深称“跑江湖的”
3月11日，驻马店普遍下了一场小雪。
根据全国多家媒体报道及知情人提供的资料：在郑州等地发现的医托除了部分来自湖南外，多是驻马店平舆县万金店乡、上蔡县蔡沟乡、新蔡县龙口镇、孙召乡、砖店镇等地的人。按照贾兴星提供的线索，记者在蔡沟乡集市下了车。蔡沟乡位于上蔡县城东30公里处，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大乡。
15时，蔡沟乡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土路泥泞不堪，天气突然变冷将村民都赶回了家中。根据在蔡沟乡政府看到的一份资料，这里分布着南头、东头、北头3个村子。
东头村里，记者以来这里招工的名义，敲开了一户人家大门，与他们拉起了家常。
“你们来得晚了，我们这里打工的人过了春节都走完了。”再问起村里人全家都出去打工的人是否很多，他们在外面都做什么工作时，女主人称不知道，并让记者再到南头村打听，“那里的人出去的多。”
顺着紧挨东头村集市南边的一座小桥就到了南头村，村里不少人家都锁着大门。记者拿出用半个多月时间才查到的名单和地址，逐一打听住在这里的医托。在和路边一位卖小吃的搭话时，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记者：“有这几个姓氏！”
在接下来的答话中，他说，“那些人都是跑江湖的”。
而当追问跑江湖是做什么的时，他回头看看旁边商店里的几个人，几个人一起嬉笑着说：“跑江湖就是跑江湖，我们这里跑江湖的人多了，你问那么多有什么用。”随后不再答话。
“你说跑江湖的，那还不是干些坑人的事。”一位老人告诉记者，“医托，你说的就是医托，有几个队的人当医托的多得很，他们都昧良心骗穷人看病的钱，赚钱容易得很。虽然他们都说出去打工的，但不是靠正经手艺挣钱，这里没人当面说他们，但背后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当地称调查后将予以引导
“你们这一带当医托的到底有多少人？”
“多了，太多了，有的到郑州，还有的就在周边地区骗人呢。去年村里一个人到周口看病，就被骗走了2000元钱，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都没有良心了，赚的钱再多也是黑钱。”
“有的医托在外面骗一个人挣上几千元，怕被抓就跑回老家躲一阵子再出去，别看表面装得挺正经，哼！”
“你们家里的人咋不想出去干呢？”
“干那事丢死人了！”这位老乡看看记者说，“出去打工要找正经工作，像他们会有报应的。”
看着记者拿的几个乡镇的医托名单，老人说：“都是穷给闹腾的，他们也和我们这里差不多。俺有个远房亲戚是新蔡龙口镇的，他说他们那儿干这行的才多呢。”
“十几年来我们抓住的医托不计其数，他们虽然张口都是谎话，但我们也查清楚了一部分人的地址，来自驻马店的上蔡、新蔡、平舆的人最多，他们都是亲戚连亲戚。”郑大一附院保卫科如是说。
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10多年前在原来的河医大一附院(现郑大一附院)门口当医托的多是湖南衡阳人，号称‘衡阳帮’。后来不断有驻马店人加入进来，并且队伍越来越大，互相之间争斗很厉害，甚至当时有个医托头正在吃饭时，被另一伙医托砍了十几刀。之后，‘衡阳帮’开始转战北京等地。”
“我们这个地方全靠种粮食生活，现在村里每个人才六七分地，很多人不得不出去讨口饭吃，出去了干啥的都有，现在俺村里能出去的都出去了，没能耐的才在家待着。”上蔡县蔡沟乡集市上，一位和记者拉家常的老乡说。
3月14日，记者电话联系了上蔡县委宣传部，针对蔡沟乡出现的部分医托情况，新闻科一位魏姓人员说：“我们县是个打工大县，你们在蔡沟乡了解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掌握。但可以肯定地说，即使有这种现象，也只占出外打工者的少数。我们会和蔡沟乡联系，一旦发现有这种情况，我们会积极引导他们合法打工，采取办法教育他们，并会和你们保持联系通报情况。”
对医托的深层思考
就此问题，河南财经学院社会心理学家周正教授评论称：“人口流动让政府的约束力大大削弱，乡村城市化让部分从事农业的人员无所事事；主流社会对这类人员本能的抛弃和排斥，导致社会出现了由城乡失业者组成的庞大、复杂的阶层。这时候再加上社会为人们致富所提供的条件和路径不是很多，又缺乏必要的社会支持和引导，在严峻的生存环境面前，使得一部分人在期望致富时不择手段。很容易导致他们相互勾结，演变为有组织的有悖于道德良心的种种行为，甚至是犯罪。所以，政府创造更多健康、致富的路径和就业机会，是铲除‘医托’生存土壤的良方。”
对于医托的这种家族式活动行为，引用社会学家蔡永飞的话说，中国人总是以家庭、家族或江湖这样的单位作为利益主体，每个人的利益都是与家庭家族或某种江湖式小圈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当家族中的一个人得到某种利益，甚至是暴利时，哪怕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他们在生存压力下也会铤而走险的干。再拿争斗来说，因为这些不同的家族圈子之间常常存在着利益冲突，当某些圈子里的一些人已经不再满足小圈子的利益而“胸怀天下”时，他们的利益争夺更多采取的是你死我活的武力手段，所以相互仇视、争斗是经常发生的。这时候，有可能激发更大的社会矛盾，政府在进行管理时就会有一定难度。所以，政府部门应及时对这部分人员从根源上引导。(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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