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末，经劳务中介公司介绍，黑龙江省龙江县龙兴粮库下岗职工王强等四人登上了大西洋上的一艘小渔船，开始了他们出国当海员打工的生涯。然而，工资待遇与中介公司宣传单上承诺的相去甚远，超强的体力劳动之外还要忍受魔鬼船长的虐待。在历经了85天的磨难后，王强终于回到了黑龙江。

　　 5月12日，王强向记者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从巴拿马船港开始的噩梦

　　据王强介绍，为他联系出国劳务的中介是哈尔滨某海员技术服务有限公司，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尚志市的王俊红和两名河南的农民工。临上飞机前，中介公司负责送行的女职员告诉王强等四人，船上的条件非常好，“船长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们”。

　　 可当他们由香港乘飞机，经由法兰克福、加拉加斯到达巴拿马船港时却发现，眼前的海船只是一条长约15米、宽5米多的小船。船长看了王强等四人一眼，收走了他们的护照，什么也没说。船慢慢离开了码头，王强和其他三个人站在甲板上，眼见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然而，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噩梦就此开始了。

　　 这是一条某地区的捕鲨船，算上王强他们四个新上船的，船上总共有13个人。

　　 当晚，王强他们四个人没地方睡觉，被安排在机舱的门口过夜。在一张只有1.3米宽的床板上，四个人挤在一起。好心的老船员给他们铺了一条丝袋子，因为没有被褥，夜里四个人冻得直打哆嗦。从那天晚上一直到下船，他们四个人一直挤在这里。

　　 夜里，王强他们第一次领略了中北美洲蟑螂的厉害。据他介绍，这种蟑螂比火柴盒还大，如果身体上有伤口，就会引来蟑螂的攻击，在梦中能被蟑螂咬醒。

　　穿一只雨鞋干活

　　上船的第三天，开始训练拉纽襻。王强等四名新船员在甲板上一站就是12个小时，四个人腿全都肿了。次日，每个人的身上都脱了一层皮。一个浮球放出去80米长，拉几下就把手磨起了泡。早上起来时，手痛得连碗都端不住。但王强没有叫苦，他想，“既然出来打工就不能怕遭罪，练熟了以后自己就会适应的。”

　　 第一次下钩的时候，老船员都穿上了新雨衣和新雨鞋，而新船员只能穿别人穿漏的雨鞋，根本就没有上船之前承诺的新劳动服。王强的双脚很快就被泡烂了，干活的时候钻心地痛。

　　 据王强介绍，这条“东兴号”（化名）渔船的船长是中国某地区的，在船上，一切都是船长说了算。平时，船长不怎么说话，但他一旦说话，船上肯定就有人要倒霉。

　　 2月5日是王强最惨的一天。当天，轮到他在甲板上站岗。因为天气热，他把破雨鞋脱下来放在甲板上晾晒。没想到，一个浪头打过来，一只雨鞋被冲跑了。王强找到了船长，船长看看他说：“是我让海浪把你的雨鞋冲走的吗？不是我，那你找我干什么？”从此，王强就开始了只穿一只雨鞋干活的日子。因为穿一只鞋干活不利索，船长还经常警告王强：“胖子，你别逼我下去打你啊。”

　　 上船的时间长了，王强与老船员也熟悉起来。老船员告诉他们，这条船上的海员每月只有150美元的工资，除此之外，每打一吨鱼提成1美元，这是一艘四十吨的渔船，所以，渔船的冷冻舱都装满了，船员也顶多能额外得到40美元。这样的工资待遇与王强他们上船之前中介公司承诺的“每年人均收入四至六万元，除了每月150美元的工资之外，还有远远超过工资收入的奖金、装卸费和靠港费等”相差甚远。

　　 老船员告诉他们，船上的三个印尼海员合同要到期了，他们上船是为了顶替他们的。

　　魔鬼船长以整人为乐

　　在船上，王强他们四个人是最累的：别的船员在船“跑水路”的时候休息，他们要练习拉浮球。吃饭的时候，他们最后吃，船上食物匮乏，他们经常吃不饱，甚至经常在甲板上干一天的活喝不到一滴水。而最难接受的是，船长经常突发奇想折磨几个新船员取乐。

　　 一天，正在睡觉的王强突然被叫起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甲板上见船长。

　　 “会游泳吗？”

　　 “不会。”

　　 “那好，从这儿跳下去！”

　　 迷迷糊糊的王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按照船长的命令跳到了海里。冰凉的海水立刻就没了头顶，王强拼命挣扎浮出水面，向船上呼救。船长探出头来说：“你绕着船游一圈，否则别想上船。”在王强的苦苦哀求之下，船上抛下来一个浮球，勉强游了半圈，筋疲力尽的他才被拉上船。随后，其他几个新船员也被命令跳下海游泳，他们刚上船，几十头凶猛的海猪被吸引过来，并围着渔船游了很长一段时间。

　　2月13日6时许，王强和一名河南农民工拉浮球时不小心将浮球放跑。船长火冒三丈，让他俩一起站在冷冻舱上面罚站。两个人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一站就是9个小时，王强还因从冷冻仓上面摔下来扭伤了腰。

　　一次，王强早早结束了拉浮球的工作，被船长叫了过去。

　　“你会不会这个？”船长做了一个俯卧撑的动作。王强说会做。“那好，你做20个。”见王强做完仍是很轻松的样子，船长让他再做30个，王强再次听话地完成了任务。船长说：“行了，以后你每天都给我做50个俯卧撑。”从这以后，工作之余大运动量的俯卧撑就成了王强在船上的“必修课”。

　　 2月18日早上5时许，作业终于结束，全体船员进舱睡觉。可睡了不到2个小时，几个新船员就被船长叫起来拉浮球。王强出来时稍慢了一点儿，船长在甲板上破口大骂。王强说，夜里起钩时把腰弄伤了。船长见他还敢争辩，冲王强的脑袋就抡了三拳，王强被打得耳底出血。

　　 终于等到了靠港的那一天。“东兴号”在大西洋游弋了近三个月，4月16日进入哥斯达黎加的一个码头补充给养。

　　 靠岸之后，王强还在像个傻子似的做俯卧撑。其他渔船上的海员觉得奇怪，纷纷上前询问。王强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做了仨月了。”来自大陆的海员听了之后都非常气愤：“他这是在整你呢！”

　　 其他船上的老船员告诉他们，大公司的渔船，船员上船后每人发三条被子、新的劳动服，喝的是矿泉水，给养充足，船上不分等级，船长也不准体罚船员。

　　 一位江苏籍的船员自告奋勇地用自己的照相机将王强等人身上的伤痕和恶劣的生活条件记录了下来。

　　 船靠岸的第5天，船长将150美元的零用金发了下来，王强用这笔钱与家人取得了联系。当地政府得知消息后，与哈尔滨的这家中介公司积极协调。5月2日，王强和两个河南的农民工被送上了回国的飞机。与王强一起上船的尚志市的王俊红正在积极联系回国。

　　欲向中介公司讨说法

　　5月8日，王强回到了哈尔滨。

　　 接受采访时，王强告诉记者，他是龙江县龙兴镇龙兴粮库的下岗职工，2004年年末买断下岗，出国劳务时补偿金还没发下来，出国预交的8000元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这次出国务工的情形，与当地劳动力转移办公室以及中介公司的介绍都相去甚远，他要向劳务中介要求赔偿。

　　 王强向记者出示了一张龙兴镇人民政府劳动力转移办公室印发的招工简章。在这份题为“要想富得快，马上去国外”的宣传单中称：“哈尔滨某海员技术服务有限公司是经营赴国外远洋捕鱼业务的公司，多年来在国内外享有极好的声誉，为农民脱贫致富开创了一条良好渠道。公司守信用、重合同，到目前为止，已与我镇劳动力转移办公室合作成功转移多名剩余劳动力。每年人均收入4至6万元人民币。”在船员待遇一栏中，宣传单介绍：“海上合同期三年，月基本工资为150美元，国内开支，或国内100美元，船上50美元。在合同期内船主免费提供衣食住行及医疗费用（每月约合150美元）。根据个人表现船主发给奖金、装卸费、靠港费等不定，由船主直接发给本人。公司为出国人员办理人身意外保险。”

　　 5月17日，记者与哈尔滨某海员技术服务有限公司的荆经理取得了联系。荆经理说，经过公司的核实，船长确实打过王强两个耳光，但起因是王强很难管理，干活时不听话。荆经理说，这件事发生后，他们及时进行了处理。根据劳务人员的要求，先是办理了转船的事宜，后来王强要求回国，他们又及时提供了机票让他回到国内。

　　 对王强提出的劳务方夸大宣传的问题，荆经理说：“我一直要求业务员要如实宣传，在我们公司范围内不存在夸大宣传的问题。而且，双方有合同，一切条款应以合同为准，合同上没有夸大宣传的内容。”

　　 荆经理说，公司正在等待王强提交书面材料，他们会和船东核实情况，然后及时处理。当天，记者与自称龙兴镇人民政府劳动力转移办公室主任的吕党生取得了联系。据他介绍，龙兴镇有关部门正在积极协调处理此事。

　　 荆经理说，王强可以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本报首席记者 王萌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