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薄荷 年龄 24岁 职业 全职主妇

　　关键句：

　　1、说起我的第一份工作，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一场相亲。

　　 2、我要咔咔来找我，没想到咔咔居然把我在杭州的地址告诉了成成。

　　我就像一只“困兽”

　　我知道你们的反应，可能会觉得我是一个无病呻吟的人。可是，你们不是我，自然体会不到我深深的寂寞和无聊。大学毕业才两年，我本应该是个正在职场上痛并快乐着的女白领，现在却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整天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身边跟着一个管头管脚的保姆，把我当成“一级保护动物”那样地看管着。说得好听一点，我现在的身份像一只宠物，讲得难听一点，我很有点“困兽”的感觉。

　　我的老公比我大10岁，开一家广告公司。他到底有多少钱，我搞不清楚，我惟一知道的是，为了挣钱，他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时间。每天除了睡觉吃饭洗澡，他就在工作，不管在哪里，他总在打电话，晚饭几乎不回来吃，偶尔一起晚餐，时间肯定是定在8点以后。而我，除了吃饭睡觉洗澡，剩余的时间也无所事事，身上穿得最多的是睡衣。

　　我不知道别人家的全职主妇都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我只知道我自己连做主妇的准备都没有做好，更不要提全职主妇了。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经历里，我受的教育是做一个自力更生的人，可是大学一毕业，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让我顺利过渡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剥削阶级”。这连我做教师的父母，也始料未及。

　　说起我的第一份工作，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一场相亲。

　　大学毕业以后，我去广告公司应聘，一起去的还有我大学里的男朋友咔咔，我念的是广告系，他学的是广告设计。我们选中的这家广告公司，大概是初创阶段，招聘启事上发布的职位很多，从部门主管到业务员，一应俱全。

　　面试是由公司的董事长亲自进行的。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董事长就是我现在的老公。那天，他同时看中了我们两人，咔咔的设计稿让他很喜欢，他聘咔咔做设计部的主管。大学时候，咔咔就一直在各家公司实习，有相应的工作经验。我就差一点了，除了在市场调查公司做过几次兼职之外，我的经验很少。之所以没有出来多实习，完全是因为我爸爸妈妈要求我专心学习。我的英语达到8级，驾照也考出来了，学习成绩更是全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打算接着上研究生，所以面试的时候我也不怎么紧张。没想到，我申请的客户服务代表职位满了，董事长却给了我一个总经理秘书的工作。

　　公司不大，董事长自己兼总经理。招聘启事上并没有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而且我后来还发现，总经理早就有了一个助理。我这个所谓的秘书，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工作要求，而他会看上我，是因为对我有另一种好感。

　　沉浸在第一次应聘就成功的喜悦中，我们以为自己都是靠实力获得职位的。当晚，我和咔咔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丝毫没有想到之后的变化会是那样巨大。

　　我答应了老板求婚

　　咔咔和我去应聘的时候，只说是同学，并没有公开我俩的关系。而且，咔咔坚持认为被别人发现我俩的关系对工作不好，所以我们一直小心地瞒着所有的同事。别人问我们，我们都说没有在谈恋爱，包括董事长问我的时候，我也很镇定地回答他，没有。

　　来说说这个在面试时候一眼看中我的男人吧，他比我大10岁，学广告出身，在4A公司做过，积累了不少客户之后，自己开了这家公司。

　　就叫他成成吧，他的事业做得很成功，也许因为一直忙于工作，他没有固定的女友。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看得出来，得到客户赚取利润就是他的兴趣爱好。他对我很好。我的办公室添置了一个柜子，不知道为什么胶水的味道很重。他特地送了两盆吊兰给我，还关照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吊兰浇水。出去应酬的时候，他喜欢带着我。我没见过那种推杯换盏的场面，别人要我喝酒，他也会替我挡驾。有一次，一个东北的客户在卡拉OK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来纠缠我，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急坏了，涨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应付。他跑到走廊上打电话给我，让我先回去，我如蒙大赦，借机溜掉了。我对他很感激，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公司的生意好，咔咔便越发地忙，成成对咔咔很器重，经常夸奖他，我听着也很高兴。但是很快，我就高兴不起来了。咔咔告诉我，老板向他打听我的事情，打听我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咔咔一口咬定说没有。他还得意洋洋地跟我说，大概老板发现什么了，幸好他反应快，表现得也很镇定，才没有出纰漏。我的心里却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我觉得成成开始有意接近我。中午约我一起午饭，说是有客户要来，常常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工作上，他从不分派什么重要的事情给我，除了打字、接电话、倒茶水，陪客户吃饭，我就在座位上发呆。他的公司规模并不大，我这个职位几乎是多余的，可是他一个月给我5000元，我觉得不正常。我跟咔咔说起我的感觉，咔咔说我想多了。他还说，老板身边来往的美女那么多，他凭什么看上你？

　　在公司成绩越做越好的咔咔，倒开始有点忽略我了。他的朋友越来越多，加班成了家常便饭。一起聊天的时候，他的口气很大，常常贬低别人，我们的争吵也多了起来。

　　另一边，成成开始请我看电影、吃饭、听演唱会，每一次出去，我都会事先征求咔咔的意见，他总是不置可否：“你要是没事情干，你就去好了。”成成请我三次，我会去一次，毕竟他是老板，我不知道怎么拒绝。而且，每一次他都是规规矩矩，聊聊天，喝喝茶，然后送我回家，每次都不会超过10点。女性的直觉告诉我，他想接近我，我应该拒绝他的。可是我和咔咔都在他的公司工作，收入稳定，尤其是咔咔，前途光明，他坚决不同意我跟老板摊牌，总是说我想多了。

　　事实证明，我没有想多。在公司上了10个月的班，成成在他生日那天约我出去吃饭，他向我求婚，征求我的意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告诉他我需要想一想。那段时间我跟咔咔正好一直闹矛盾，他去北京培训了。我打电话找他，当晚没有找到。第二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机场准备回来，要我有什么话见面再说。

　　第三天我们才见上面，我跟他说，成成向我求婚。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问我有没有告诉他，我们在谈恋爱。我说没有，他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很生气，他明摆着只关心自己的工作，不关心我。他也很生气，觉得我的意志不坚决。不然的话，当天就可以回绝掉，为什么要让他来做选择。我们大吵了一顿，当着咔咔的面，我打电话给成成，答应了他的求婚。

　　这是赌气做给咔咔看的，我希望咔咔来求我，没想到他居然扬长而去。

　　熬了几天，我还是舍不得咔咔，我去找他。我说，“我们一起辞职好了。”咔咔却说他喜欢这个工作，不想离开。

　　我真的没见过这种男人，我低声下气去跟他和解，希望跟他一起走。可是，他却宁愿要这份工作而不要我，我从此跟他一刀两断。

　　我想离婚但怀孕了

　　老板跟我结婚，在公司里却好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人事部的一个助理跟我说，当初老板愿意要我，其实不是看中了我的履历，是早就看上了我这个人。她的语气中满是羡慕，我却有点倒胃口。

　　成成不是不好，作为男人，他算得上很好，到我们家去，他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喊得很自然。爸爸喜欢昆曲，《牡丹亭》的票子立刻送到，妈妈喜欢跟邻居打打麻将，他送上自动麻将桌。爸妈说这个男人不是胜在有钱，而是有心。他送的礼物，都是别人喜欢的东西，花了心思。成成的办事能力也很强，我们的婚礼，我几乎不用插手，只要到时间进场就可以，家里的装修也很省心，没花什么心思，我就嫁为人妇了。

　　也许我这样说不公平，我觉得成成实在是一个太职业的人。结婚对他来说跟完成一个案例没什么区别。当一切近乎完美地结束了之后，他恢复到按部就班的样子，每天9点去公司上班，不到晚上8点不会回来，如果有饭局更晚。生日、节日都会有花店送花回来；到发工资的日子，我的信用卡里也会多上一笔零用钱。家里请了保姆，照顾一切，我不用再去上班了，可是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早饭之后我会细细地阅读报纸，然后午饭。午饭之后，带保姆上超市，其实是她带我去，我根本不知道要买什么。后来，我也就不去了，反正根据收银条给钱就是。这样一个下午，无所事事。晚饭之后看电视，一直看到困得不行再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过几天可以，过了几个月之后，我就受不了了。

　　我跟成成说，我要出去上班。他告诉我，像我这样的资历，找一份月薪3000元的工作已经很好了。他舍不得我因此去忍受办公室里的那种繁忙和压力；我说要去考研究生，他也不同意。他开玩笑说，他不过是个大专生，老婆却是个硕士，他会有压力的。我说这样太无聊，活不下去了。他建议我养只小狗。谈判进行到一半，他的电话响了，我们的对话宣告结束。

　　我像一个逆反期的小孩子一样，在闹了几次碰软钉子之后，选择了离家出走。我一个人去了杭州，这是我跟咔咔第一次一起出去旅游选择的地方。我要咔咔来找我，我们重归于好吧。没想到，咔咔居然把我在杭州的地址告诉了成成。我打开房门，见到的是一脸焦急的公司人事部主管和总经理助理。

　　他们满脸堆笑，说董事长出差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派我们来接您回去。或者在杭州等董事长来也行。我只好像没事人一样地跟他们回去了。

　　回到家，我妈妈已经在家里了。她又把我数落一通，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无言以对。

　　成成第二天回来，又带回来很多东西来送我，我很愧疚，觉得跟他这样下去对他很不公平。我不合适做他的太太，也许十年之后我会想过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我觉得光凭一点点喜欢就结婚，以及婚后的这种无聊的日子，我无法面对。我想提出离婚，但我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所有的人都很高兴，成成立刻请来一个经验丰富的保姆，专门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就是这个保姆，对我管头管脚，电视不能多看，电脑不能多用，辛辣食物不能吃，每天要吃牛奶和苹果，我真给她弄得痛苦不堪。

　　老天好像硬生生要把我留在这样一个婚姻里面，离婚，孩子是个障碍；不离婚，我觉得生活太无趣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薄荷的讲述分三次才完成，每次都是被她的保姆打断的，理由是孕妇不能长时间对着电脑。薄荷向我描述她的生活状态的时候，我的心里实在是有点羡慕的，有钱又有闲。不过，身在其中的薄荷却坚持说，太闲了一点也不快乐，而且让她对生活充满了厌倦。（作者：吕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