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它有着不可告人的特性。“深喉”，这个当年向《华盛顿邮报》记者提供线索，帮助揭露“水门事件”从而导致总统尼克松黯然辞职的神秘人物，作为美国新闻史上最大的秘密，33年来像酒一样愈陈愈香，吊足了人们的胃口。人们甚至以为，它将永远地成为历史谜案。

　　出人意料地，两天前，这位神秘人物自己打破沉默：“我就是那个被人叫做‘深喉’的人。”他就是时任联邦调查局副局长的马克·费尔特。

　　人们在一阵惊讶之后，很快就回到了它那不可告人的特性上来：费尔特到底该不该告密？他的孙子说，“我的祖父是一名伟大的美国英雄，他为了把国家从不公正中挽救出来不惜担负个人风险，这远远超过了职责本身。”但是他当年的同事、尼克松的助手查尔斯·科尔森却说，“我不能想象马克·费尔特竟然在黑暗小巷子里透露情报，违反了他保守国家秘密的职责。”还有人说，如果他认为总统滥用职权并掌握了证据，应该提供给司法部门提起诉讼，而不应该偷偷地选择一家媒体。

　　有一个事实值得注意：在所有的争吵中，正如在33年来所有的猜想中一样，无论人们怎样强调国家秘密，没有人质疑《华盛顿邮报》的报道及其对线人的保护。在这点上，保守着巨大秘密的媒体形象始终是光明磊落的，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

　　也就是说，有人会把“出卖国家秘密”的费尔特称为“叛徒”，但把这些秘密公诸于众的记者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却永远只有一个称呼：“英雄”。

　　去年的“虐囚门事件”发生时，我正好在美国访学，特地留意了美国社会各方面尤其是政府高官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当时美国大小媒体蜂拥而上，竞相揭露，白宫十分焦虑，认为这事破坏了美国的国际形象，损害了国家利益，但是没有任何人提出，媒体应该停止报道。我怀疑这些人私下里恨不得掐死记者，但是没有人敢公开说出来。

　　有意思的是，“深喉”秘密告破次日，《纽约时报》迅速地发表了一个专栏评论《真实与谎言》，完全沿袭这一新闻传统，在提了一下当年的事情之后，立即不惜笔墨地论证现任总统布什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的谎言。文章说，“‘水门事件’提供了一个民众应该怎样对待政府的范例：极度怀疑”。

　　“布什总统可能在发音方面是有些结结巴巴，但是他却一次次地证明了自己在撒谎的艺术上非常熟练”。“‘水门事件’和越战的教训是，开国元勋们创立的权力制衡机制非常关键（布什政府却试图破坏它），彻底的新闻自由对美国民主非常重要（布什政府却试图压制它）”。

　　这个评论开头说，“没有比现在重提‘水门事件’更好的时机了”。结尾说，“国会和勇敢的媒体在让‘水门事件’和越战真相大白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现在又面临着同样的挑战”。

　　长平（上海媒体从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