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济南6月25日电(记者王娅妮)最近,在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一项医护人员奖金分配办法改革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医生收治多少住院病人、开多少药、多少检查等指标,直接影响个人收入。不少人认为这是医院的“创收”手段;而医院则表示这是体现目标管理、规范医生行为的有效之举。
医院出现一堆怪现象
今年3月以来,在山东省唯一的省级精神疾病专科医院——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现象。患者可以直接从医生那里买到比药房便宜得多的药。一位医护人员向记者透露,这些药品是医生从“常驻”医院的“医药代表”手中购买的,然后以低于药房售价卖给患者。例如一种叫“卓夫”的药,医药代表卖43元,而药房卖53元。另一种叫做“怡诺思”的药,医生从医药代表手中以每盒150元的价格购得,再以160元的价格卖给病人,而药房售价为198元。
一位在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工作多年的老专家反映,医院还增加了不少新的检查和治疗手段,比如“行为治疗”、心理测验等。“但只见医嘱上有,根本没给病人做,有些即使做了也是走过场。”陪女儿在这家医院治疗的刘先生对此也颇有怨言,他的女儿因患精神分裂症已住院40多天,住院费用平均每天至少要100多元。刘先生认为,其中打针吃药都是“实打实”的,但每天30元的“行为治疗”并没有多少具体服务内容,40天下来,光这一项就花了1200元。
更让刘先生纳闷的是,精神科的医生却不遵循心理科学,和病人谈话不讲技巧。刘先生说:“有次查房时医生张口就问一个病人:‘你昨天都干什么坏事了?’”除此之外,这家医院发生了诸如医生之间争抢病源、争抢看门诊、甚至有专家以100元一张的价格向普通医生买患者住院单等等怪事。
引发争议的改革办法
记者调查发现,这些现象的出现与这家医院今年3月实施的《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医疗管理改革与奖金核算分配实施办法(试行)》有直接关系。
按照文件规定,药品比例(指患者医疗费用中药品与辅助检查、辅助治疗的比例)和住院率成为主要的奖惩指标。以在职专家为例,他们必须把门诊病人医疗费用中的药品比例控制在92%以内,心脑电图等辅助检查和治疗费用不能少于8%。如后者比例超过8%,给予奖励;达不到8%,则扣发奖金。
医院还规定,在近三年平均住院率4%(即每100个门诊病人中,有4个住院治疗)的基础上,专家每多收一个住院病人,可获百元奖励;少收一个,则扣除一百元。而普通门诊医生,每收住一个住院满7天的病人,就有50元奖励。
此举一出,在医院内引起了不少争议。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院长卢传华解释,这是一种目标责任管理,是为限制“大处方”,规范用药,减少医院对药品收入的依赖而制订的;鼓励多做一些辅助检查是因为门诊病人中约有四分之一是初诊,为明确诊断,辅助检查必不可少,但不少医生习惯于“病人来了就开药,该做的检查不做。”关于住院率指标,卢传华认为这体现了“按劳取酬”,处罚了那些“只想偷懒不想干活的人”。因为多收病人意味着增加工作量、增加医疗风险,有些医生因此不愿多收病人住院。通过新的奖金分配办法,住院率提高了,辅助检查也增加了。
但这家医院不少医务人员对此不以为然。一位女专家认为,在医疗总费用不封顶的情况下,医生可以通过重复或增加花样使辅助检查费用提高,药品费用就可以随之提高了。例如,医生开100元的检查同时可以开900元的药品。其实精神病人大多没有器质性病变,主要靠药物治疗,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辅助检查和治疗。
一位返聘老专家介绍,为了降低药品比例,医生要尽量少开药多检查,这样一来个人的药品回扣收入就会减少,于是医生就私下买卖药品,这样既不影响收入又能逃避药房的统计。因为全年完不成两项指标中的任何一项,就要被取消下一年度的专家门诊资格,专家很可能让不该住院的病人住院,或者从没有任务的年轻大夫手里买住院单。这样的改革不但不能限制医生开“大处方”,反而变相增加了患者的负担。
公立医院姓“公”更要为“公”
专家介绍,精神疾病具有特殊性,其治疗周期长且反复发作,目前我国精神病患病率已上升到13.47%,其中患病率最高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中,只有30%得到了治疗。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承担不起高额费用是治疗率低的重要原因之一。
卢传华把精神卫生机构看作医疗机构中的“弱势群体”。他认为,与综合性医院相比,精神卫生机构业务收入低得多,医护人员的地位和收入也低得多。基层精神疾病防治因为经费的限制,基本陷入停顿。
一位返聘专家也认为,政府对医院实行差额补助,600多名职工要发工资,还要考虑医院发展,开支很大,这是医院追求经济效益的主要原因。但作为公立医院,不能一味从患者口袋里掏钱发奖金。这位专家说:“创收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实现。如开设开放病房、老年病房,搞特色服务,进行内涵建设。而目前的奖金分配制度,医生间收入的差距并不能体现技术水平差距。”
山东大学卫生政策与管理研究中心尹爱田教授指出,这家医院的做法确有单纯追求经济效益之嫌。但这种做法并非独此一家,目前我国几乎100%的医院都把经济效益作为主要考核指标,这并不是好的导向。科学的绩效考核应以质量为首要指标。但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许多政策措施对公立医院的约束力太小,要靠他们自身完善内部运行机制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很难。
尹爱田说,目前我国医疗服务大多按项目收费,其最大弊端就是引发过度服务、故意增加服务量等行为,应该加强对医院行为的监管。目前实行按病种收费可以控制过度服务,因为用药、检查越少,医院的利润空间就越大。要使公立医院不仅姓“公”,更要服务于公众,扭转单纯追求经济效益的倾向,需要更多的制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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