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瞭望周刊记者 方 列 郑 黎

　　浙江省台州市4名县处级干部涉嫌在当地两家房地产公司的改制和经营过程中，接受巨额贿赂，为房地产公司牟取不法利益，在当地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日前从检察部门了解到，目前包括黄岩区原区长蒋万民、原区委副书记丁连德在内的4名干部的违法行为已经进入司法程序立案查处。

　　官商勾结“空手套白狼”

　　多名干部的“下马”在台州地区各界群众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时间社会上各种议论和猜测纷纷。

　　仔细审视这些“下马”干部的轨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调查发现，当地两家颇有影响的房地产公司，即浙江亿嘉房产开发公司（原黄岩房地产开发总公司）、黄岩城乡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经检察机关查证，2002年至2003年间，蒋万明利用担任黄岩区区长、区企业改革领导小组组长的职务便利，在负责国有企业黄岩房地产开发总公司转制过程中，为该公司总经理陈熙谋取利益，并先后两次收受陈熙所送的人民币15万元。

　　为了得到丁连德在改制和今后经营过程中的“帮忙”，陈熙于2002年上半年在丁家送给其人民币10万元，同年12月，陈熙又在台湾考察期间送给丁连德2000美元，丁均予以收受。黄岩城乡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陈宏安为了感谢丁连德在其公司办理有关规划手续过程中给予的帮忙，分别在2003年、2004年春节前，在丁连德家送给其人民币共计3万元，丁也予以收受。

　　2003年2月和6月，陈熙在其购买黄岩区南门土地赔偿一事上，为了感谢时任黄岩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池坚刚的帮忙，分两次送给池坚刚人民币共计12万元，池都予以收受，而亿嘉公司则由此获得政府赔偿1000余万元。2003年上半年，黄岩城乡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陈宏安送给池坚刚人民币5万元，嗣后，该公司通过挂牌取得了劳动南路东侧地块的土地使用权，在暂缓缴纳土地出让金一事上，池也予以“关照”。

　　原温岭市委副书记虞晓文曾担任台州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台州市土管局副局长，2001～2002年，黄岩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在台州经济开发区征地开发，该公司总经理陈熙为了得到虞晓文的关照，两次送给他共计5万元。

　　由于“搞掂”了这么一大批握有实权的领导干部，上述两家公司获取了巨额利益。以亿嘉房产开发公司为例，在蒋万民等人的“关照”下，陈熙父子在国有企业改制中采取“空手套白狼”的伎俩，自卖自买国有资产，仅以极少的资金就获得了该公司85％的股份，以3344余万元的置换价格，一年后该公司的资产就超过了10亿元。

　　 贪财贪色全无廉耻

　　在利用手中的权利向老板换取巨额贿赂的同时，这些被查处的干部还大搞卖官鬻爵。如2001年至2004年，蒋万明利用担任黄岩区区长的职务便利，为黄岩区经济开发区副主任倪某的工作和职务变动、家属工作调动等方面谋取利益，并先后三次收受倪某所送人民币8万元。

　　与蒋万民相比，分管组织的区委副书记丁连德的卖官表演就更猖狂了。经检察机关调查证实，2004年4月，黄岩区沙埠镇镇长张某为了感谢丁在其提拔为院桥镇党委副书记和沙埠镇镇长过程中的帮忙，两次送给丁5万元。黄岩区自来水公司团委书记翁某为谋求进入公司领导班子，希望丁能给公司领导打个招呼，送给了丁一张内存有18000元的商业银行储蓄卡，由于该单位暂时没有增加班子成员的计划，事情没有办成。翁觉得一下子送18000太多了，打算让家人用存折取出卡里的部分钱下次再送，但令翁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丁连德的妻子就用卡取走了17999元。在丁连德的受贿名单上还有黄岩区院桥镇党委书记许某、头陀镇党委副书记朱某、黄岩区卫生局长章某等十余名基层干部，这些人的每一次升迁，丁连德几乎都能从中得到好处。经检察机关查证，丁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463246元和美金2000元，此外还以“借款”的名义敛财上百万元。

　　 在经济上表现出极强的贪婪性的同时，蒋万民、丁连德等人在生活上也表现出极端的糜烂。作为区长的蒋万民和多名女性发生或保持着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其中有党政干部、下岗女工、上访人员、企业老板娘，甚至还有外地到黄岩考察投资环境的女商人。

　　 与蒋万民相比，丁连德生活上的糜烂有过之而无不及。丁连德喜欢搞女人在当地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甚至在台州市纪委找其谈话的当天，他意识到自己的末日来临，还关掉手机，和一名女子鬼混了一个上午。

　　 贪官是怎样炼成的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蒋万民、丁连德等人并不是黄岩区在干部腐败问题上倒下的第一批干部，此前，原黄岩区委书记陈根福就因收受巨额贿赂被依法判刑。时隔不久，黄岩又出现了案情更为严重的干部腐败窝案。在震惊和痛惜之余，其中的深层原因不能不引起人们的警醒。

　　首先是制度“作秀”，表面的制度反成了腐败的“防空洞”。黄岩区民营经济较发达，干部“常在河边走”，“湿鞋”的机会多，为此，区里也推出了不少反腐倡廉的规章制度。如区里规定重大决策、重大项目、重要人事任免等“三重”事宜要坚持民主集中制，坚持民主化程序化。但正如台州市纪委一位负责同志所言，好制度是要靠人执行的，如果贪官想动歪心思，再好的制度也是有空子可以钻的。国有企业的转制方案，按规定要报区委区政府和转制领导小组批准。由于陈熙做的方案漏洞百出，明显是打国家的主意，许多同志表示反对和抵制。陈熙看正面难以突破，就转而“重点突破”，场外向蒋万民、丁连德等人大肆行贿。贪官拿到了好处就要为老板“保驾护航”，蒋万民、丁连德等就“坐镇”亿嘉公司的转制会议，参与讨论。谁敢不同意陈熙方案的，就把人家训斥回去。几个回合下来，与会人员再也不敢“唱反调”了。于是，丁连德等人就宣称，亿嘉转制经过集体讨论批准，程序是合法的。知情干部群众说，这种打着“公开”、“民主”，强奸民意的方法，比暗箱操作更可恶。

　　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人民的公权就成了贪官手里的橡皮筋，要长要短可以任意操纵。如前面提到的陈熙想争取南门土地赔偿一事，亿嘉公司把这块地皮拿到后，由于有部分电缆线、管道线需要搬迁移位，政府应适当弥补一些费用。陈熙先是请蒋万民给分管此事的池坚刚打招呼，接着试探着给池送上2万元，池坚刚二话不说笑纳了，转手就批给了陈熙1000万元的补偿款，陈熙没料到池如此“大方”，大喜过望，“检讨”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于是再补上10万元拱手送给池坚刚。

　　其次，官场潜规则盛行。记者在当地采访时，有知情者说，在丁连德把持下，黄岩的官位是按“经济规律”办的。谁想拿到科局级的官帽子，按“肥瘦”之分，需花上3万元至5万元甚至更多才能搞掂。而据办案人员透露，在具体运作中，丁连德还将“官帽子市场”细分化，有时平调挪挪位子，就要让当事人“出血”。如黄岩区委办副主任王某，原来分管的是党史办等没有“油水”的部门，他向丁连德求情，丁安排调整他为有“实权”的副主任，王某立即送上5000元，接着丁给王某加了括号“正科级”，又献上1万元。丁见王某如此“识趣”，索性把他调到身边，成为跟随丁连德分管党群的区委办副主任。王某感谢不尽再送1万元。这样短短3年，丁连德“摆布”王某三次即收到了2．5万元的好处费。丁连德把官场当作市场，还使劲扩大“市场规模”。黄岩发生一连串腐败窝案的时候，浙江省审计厅曾组织班子对黄岩区政府财务进行审计，发现黄岩区有的20来人编制的局级机关却有十余个副局以上领导干部，许多衙门官员人满为患严重超标。在丁连德等人的“倡导”下，黄岩一些贪官贪权贪钱贪色“三件大事”一件也“不甘人后”，台上讲理想信念，台下讲金钱美色。他们身边各有情人、相好，彼此并不避嫌。有时请客应酬，当着陌生女同胞的面，他们也不放弃“贩黄”机会，大讲低级庸俗的段子。丁等人东窗事发后上级纪委领导来到黄岩，愤怒地指责这一伙贪官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共产党人气味了。

　　其三，百姓意见大如山，不如身后有靠山。当地群众这样说，这伙贪官不出事是不正常的，出事才是正常的。如原温岭市委副书记虞晓文，因生活作风和多次收受老板的钱财，群众多有议论、举报，但挡不住他的仕途畅通，从副区长而进常委，再升任市委副书记、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官越做越大，权也越来越大。还有蒋万民、丁连德等人，当地群众说，我们是“眼睛看着出血”，多年告状反映问题，就是动不了半根毫毛，贪官背后还有更大的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