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来到《新闻会客厅》。这张照片是著名的抗日女英雄赵一曼和儿子宁儿唯一的合影,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宁儿才过周岁,之后不久,赵一曼就去了东北参加抗日工作,之后再也没见过宁儿。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同时也是著名的抗日女英雄赵一曼诞辰100周年。为纪念这位非凡的女性,电影《我的母亲赵一曼》,前不久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首映式。这部影片,着力描绘了赵一曼被捕之后的那一段岁月。
赵一曼,原名李坤泰,四川宜宾人,黄埔军校第六期学员。1931年,时年26岁的她被党组织派往东北工作,担任东北抗联第三路军 团政治委员。
1935年,赵一曼在与日寇的激战中腿部中弹被捕。日军对这个瘦弱的女性施以各种酷刑,要她招出抗联战友的下落,但赵一曼始终没向敌人吐露一个字。1936年,受尽折磨的赵一曼被日军枪杀。
《我的母亲赵一曼》这部影片,通过艺术化的处理,以母子对话的形式,穿越历史时空,用儿子的眼睛,回顾了母亲赵一曼最后的日子。但实际上,赵一曼牺牲的时候,她唯一的孩子“宁儿”并不曾亲眼目睹母亲的牺牲;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早在1950年,就曾有一部描写赵一曼战斗历程的黑白电影公映,并且迅速风靡全国,赵一曼这个名字从此家喻户晓。但在当时,人们并不知道这个英雄的真名、身世,甚至连影片的编剧、导演们都不知情。
当时21岁的中国人民大学学生陈掖贤,也与同学一起看了那部黑白电影。和许多人一样,他被坚贞不屈的赵一曼深深地打动了。但那个时候,陈掖贤并不知道,他景仰的英雄,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他,就是那个宁儿。
会客厅:宁儿的真名叫做陈掖贤,已经在1982年去世了,今天会客厅的客人就是宁儿的亲生女儿,赵一曼的孙女陈红。父亲有没有跟您说过,为什么他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赵一曼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陈 红:因为他一岁多被送到我爷爷的堂哥那儿去,一直就不知道,在13岁的时候,他的一些堂哥吧,就说他不是他现在那个父母的亲生孩子,他就曾经问他母亲,就是说我是不是你生的,他的妈妈就说,你不是,她说你的母亲下落不明,叫什么名字他们知道,叫李昆泰。
会客厅:那后来怎么知道了呢?
陈 红:后来都是50年那电影出来以后,我奶奶的二姐,我姨婆说,出去闹革命的都回来了,该回来的都回来,有消息的都有消息了,她说我这妹妹怎么没有下落,没有音讯,她就开始寻找。
陈 红:哈尔滨满洲省委以前的一个叫何忱香的,以前是满洲省委组织部长,她也在找就是在一次全国的一个会议上,何忱香就说,跟四川来的开会的人就说,她说你回去问问,赵一曼是四川的人,四川具体什么地方的人不知道,你去问问找找。后来去的人也说,我也正想找一个人,也是解放以前出去革命,也不知道下落,后来就把那个照片带过去,一看,何忱香拿着那个照片,因为当时哈尔滨还有好多认识她,都见过她,一看,这就是瘦李,四川人吧,特别矮小,不算特别高,特别瘦,说这就是,这才接上赵一曼就是我奶奶李昆泰。1956年最后确认。
会客厅:当时您父亲搞清楚自己的母亲就是赵一曼,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呢?
陈 红:我父亲知道他母亲是赵一曼以后,他痛哭了一场,在他左手背上刺了三个字,赵一曼。
会客厅:您第一次听到您父亲给您讲奶奶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陈 红:在我记事的时候,我父亲就把我奶奶给他写的那封遗书抄给我,寄给我了,就是说现在这封,就是这个。
会客厅:能给我们念一下吗?
陈 红:宁儿,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1936年8月2日,你的母亲赵一曼于车中。
会客厅:您当时第一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您是什么感觉?
会客厅:我那会儿太小了,感觉不是特别深吧,后来慢慢慢慢以后吧,我对那封遗书,我就觉得内心感触要深一点,特别作为当了母亲以后,我应该是这样,因为在她牺牲的时候,在她还想着自己的孩子,给孩子留一封遗书,我觉得这个遗书不仅仅是留给我父亲的,因为她为了更多的孩子。
会客厅:姨婆有没有给您讲过赵一曼年轻时的故事?
陈 红:她说过,就是她在家的时候,就是小的时候,就说她是一个特别刚烈的一个性格,特别叛逆吧,封建社会的时候要包小脚,给她缠小脚的时候,缠了以后她拆了剪了,把那鞋也拿刀子给砍了。
会客厅:听起来有点像男孩的性格。
陈 红:对,不像那种大家闺秀,一天坐在家里绣花或者干什么,她不,她一天到晚就属于那种特别好动的,
会客厅:可是她外表看起来很柔弱。外表跟她的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
和1950年拍摄的黑白影片《赵一曼》相比,新片《我的母亲赵一曼》不仅描绘了这位女英雄英勇不屈的一面,更突出了她作为女性、作为母亲柔情似水的一面。
在片中,受尽折磨的母亲对儿子的情感非常复杂。有怜爱、有歉疚,很多时候,还把对儿子的思念当作一种动力和精神支柱。
在临刑前,赵一曼给儿子“宁儿”留下了一封绝笔信,也就是前面陈红念的那封真实的家书:“母亲对于你没有能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坚决地做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远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
面对将近70年的时间跨度,作为影片的主创人员,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刻画赵一曼?他们又是怎样去了解这位亦刚亦柔,情感丰富的女性的内心世界?
会客厅:请问《我的母亲赵一曼》这部电影的导演孙铁和主演张晗,以前也有人去拍过赵一曼,这次为什么从母子两个人超越时空这种对话来表现?
孙 铁:因为我觉得给现在人或者现在年轻人谈赵一曼是需要下点功夫的,老《赵一曼》我很小的时候也看过,但是当时很小,觉得很紧张,很可怕,觉得日本鬼子这么坏,现在跟年轻人讲,我觉得有一个年轻的角度,我觉得赵一曼是个人,从女人,从母亲的角度写赵一曼,能有比较新的挖掘,把赵一曼和孩子这种情感挖掘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应该贴近她,作为一个母亲去贴近,我觉得就会理解英雄。
会客厅:英雄最难演,因为有很多细节,处理不好可能会冒犯观众心中很圣洁的形象,但如果演得高大全,又会失去英雄本身的血肉感?
张 晗:每个人都怕死亡,没有一个人不怕死亡,赵一曼也是个人,也怕死亡,就是她的最后大义凛然走到刑场上,绝对是有一种精神在支撑着,所谓英雄,她骨子里流淌出来那种感觉。再者,她死的时候才31岁,每个女人都爱美,她也是,有一场戏,送到医院里了,她发着高烧,支撑着坐起来,问小护士,你看我的头发乱不乱,你把镜子拿过来我看一眼。所有的女人这是天性,爱美的天性,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是要看看自己的脸,她很人性。还有,她是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会客厅:三位都曾经看到过当时的日本人写下的拷打赵一曼的那些日记和记录,我想知道陈红是什么情况下看见的?
陈 红:我是最近他们拍那个文献片的时候,查的档案。敌伪档案也查了,就是说整个那个档案基本上都看完,有日本翻译过来的。
孙 铁:我也看了很多日本人写的东西,她也知道,叫大野太治,这个就是一直审讯赵一曼的人,他写的有回忆录,写得很残酷,就像我们基本上看完都吃不下中午饭。
会客厅:张晗看完了是什么感觉?
张 晗:我都是拍戏之前,肯定要了解一下,看完了以后,他写得太残酷了,太残忍了,他会把人还折磨不死,剩一口气,什么胆,就是倒吊着,人的五脏六腑那些东西全都出来了,大小便失禁。
会客厅:大野写的时候,最后是希望中国人民枪毙他。
张 晗:眼睛是凸出来的,就是上刑完以后,眼睛之凸出来的,嘴里白沫什么全出来了。
孙 铁:但是我觉得,我们就想在影片里面创作一些赵一曼她为什么那么坚强,她怎么会这样,我觉得她内心是非常坚强的。内心坚强,我们设计戏里面,她不能靠内心,她只有靠斗智,所以我们这个演员,演日本大野这个演员也非常好,跟赵一曼就是在斗智,他想感化赵一曼,他拿什么?就是孩子,所以他拿出他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的照片,(上电影片断)
会客厅:这场戏是您根据想象来创作的,还是真实的记录里有这样的内容?
孙 铁:基本上是创作的,因为大野说过一些话,他为了感动赵一曼,为了征服赵一曼,他拿出过他的照片给赵一曼看,赵一曼说她没孩子,他说一看你就是个没孩子的女人,赵一曼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女人有了孩子就有母爱,有母爱就有宽容,像你一点都不宽容,赵一曼说宽容什么,宽容你们的罪行?那我宁肯没孩子。
会客厅:那么硬。
孙 铁:对,那么坚强,所以我觉得她经常,因为我们戏里经常有,他想击毁赵一曼的意志,最后要上电刑了,他跟赵一曼说,他说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这是较量,赵一曼是靠什么?靠那种坚强的心理在较量,跟日本人,赵一曼我觉得那个坚强,那个心理上的坚强确实是,按咱们中国话说,就是跟仇人已经不共戴天了,他不可能在一个天底下生活,所以你怎么打我,我绝不会求饶的。
会客厅:陈红看到这样一个片段的时候会有什么样感受?
陈 红:看到了心里挺难受的。
陈 红:我觉得当时她心里特别想她孩子,可是她不能让日本人看出她那种内心的,实际她心里特别想她孩子。因为我觉得我做了母亲以后我也有那种感觉,就是孩子在心中的那种分量。
会客厅:张晗自己觉得哪场戏你贴近赵一曼的内心是最近的,你觉得哪一场可能最完整地各个方位去表现了赵一曼?
张 晗:也是在受刑的时候,真的,那个电刑,日本人说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我们当然不知道那种感觉了,看着网上下来的资料还有报纸上的资料,就说的电刑很恐怖。然后她当时有一种惨叫,这么多次的拷打,她都没有出声,就那一次电刑她实在忍受不了,她发出一声惨叫,
赵一曼被捕后,遭到敌人的严刑拷打,烙铁烙、皮鞭打、竹签钉、灌辣椒水……所有的刑法都没能让这个坚强而倔强的女性屈服。于是,日本侵略者对这个纤弱的女性,使用了他们刚刚研究的“电刑”。日伪档案中对此有着这样的记载:“新式电刑器具功能发挥正常,给了赵一曼女士超负荷的最大压力。在长时间经受高强度电刑的状态下,赵一曼女士仍没招供,确属罕见,已不能从医学生理上解释。”
会客厅:我手里也有一段当时日本宪兵的记录,他是这么写的,说突然赵女士张开嘴巴,发抖的双唇一开一合地挣扎了近十几秒钟,才终于极不情愿地从压抑的喉咙里喊了“哎呀”,撕心裂肺地悲哀地叫出声来,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惨叫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从赵女士的嘴里能发出来的,难以接受的痛处肯定远远超出了她的形象,突然赵女士无力地摇晃着散乱的被含水湿透了的短发,昏昏沉沉地吐出一串模糊的喊声,不,不,听到这盼望已久的喊叫我们大家都感到兴奋,当赵女士用力地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林宽栋长官的脸上时,大家马上就失望了,赵女士失声地喊着不,只不过是不知道的意思。当您看到这样很残酷的记录的时候,您怎么去把它重新转变成一个画面?
会客厅:导演为什么设计让赵一曼一生当中最后的一声呼喊是……这只是一个片段,但是我看您看得特别动容。是不是跟以前您看到的一些资料里,亲人跟您讲述的都会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
张 晗:她还是觉得有血缘。比我们要强烈一些。
孙 铁:我们改了一些东西,很明显改了一些东西,给大家感觉不一样的东西,一个是赵一曼的牺牲我们改在冬天,赵一曼实际上是8月份牺牲的,因为我们的影片全部是为赵一曼最后这五年,是南方人,她的儿子说我妈妈最后那五年是在东北渡过的,而东北留给我印象没有春天、秋天和夏天,只有冬天,所以赵一曼在雪中去世了,这是我们改的,我们觉得就是冬天,赵一曼生活这个寒冷的年代里头,包括她死,她为什么最后叫宁儿,作为一个母亲最后她就是想的宁儿,也想着,因为她这是必然的一种情感,
会客厅:我特别想知道,陈红,当你去看那些历史资料,去看这样的一个影片的时候,在你脑海里的赵一曼是一个英雄还是一个跟你很亲很近的奶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 红:开始一看就是英雄,可是一联系到,因为她是我奶奶,我心里就还有另外一种那种感情就是奶奶,就是说我也想有小的时候,也希望有奶奶,可是没有,我就想象的奶奶,我每次看那些东西,就是资料,每次看到我都特别难受,要流泪,每每次他们老说,陈红你怎么特别忧郁呀,就说我,因为我觉得我的感情跟他们,我觉得好像不太一样,因为我是她的亲生孙女吧,我带着那种亲人的那种角度去看我的奶奶,所以我每次我都特别难受,看到她那些受刑,她年轻,我觉得31岁的生命特别美好,作为一个女人的话,31岁她又长得漂亮,又有才,我觉得我从有些资料看,她可以选择生,完全可以选择,可她没有,
会客厅:陈红现在有孩子?
陈 红:有。都22了。
会客厅:陈红有没有把赵一曼的故事告诉给自己的孩子?
陈 红:我告诉了。因为我跟孩子说的,你身上也有赵一曼的血,可是不能像,就是说我父亲有一个,你不能以你是赵一曼的孙女,或者他是赵一曼的儿子,你就应该得到什么,没有,我父亲也没有,我也没有,我教我孩子也是,你就说,你自己知道你是赵一曼,你身上有赵一曼的血,可是你不能够以赵一曼的,打着牌子所谓的,你想去干什么呀,得到什么,我们从来就不会,一直我父亲就这么教育的。因为我父亲到临死,我们家,我们的烈士证没有去领,抚恤金也没有去领。
孙 铁:其实严格说她父亲都没有见过他母亲,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会客厅:但是我想这个形象已经留在他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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