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控制一万名三陪小姐，利用她们来挣钱

　　他以做“慈善事业“为招牌，招募了一些农村青年，让他们“劫富济贫”

　　他收集了长治市附近几乎所有富人的名单，准备逐一“下手”

　　他要求他的弟子只抢劫、不杀人，可是他的弟子却欠下6条人命

　　他就是最富有“浪漫思想”的绑匪头目范永红

　　□本报记者 赵矗 发自山西长治

　　两起杀人案

　　2005年4月16日晚，山西省长治市医学院学生袁小平和一名女同学在市区散步，一伙歹徒突然上前抢夺该女同学的挎包。为保护女同学，袁小平奋力反抗，被歹徒连捅数刀不治身亡。

　　5月20日，河南洛阳龙门韩某一家5口被灭门。

　　这两起发生在山西和河南两地的案件之间似乎没有任何联系，但是7月9日，随着“劫富训练营老板”范永红和他的主要弟子们的落网，一个惊天内幕浮出水面。

　　7月9日晚，长治市郊区公安局的民警在市内的一家网吧，将正在玩游戏的三名犯罪嫌疑人迅速抓获。此三名20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是“劫富训练营老板”范永红的三大弟子皇雪强、白玉虎和韩亚飞。

　　皇雪强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已先他们被警方抓获。在当天下午，范永红在长治北郊公园落网，而且因慌不择路摔折了左腿。

　　范永红虽然拒不承认犯罪事实，但是他的弟子们却对警方已经掌握的“11·8系列持枪抢劫案”，以及警方尚不知情的“4·16抢劫杀人案”等12起案件供认不讳。而发生在河南的“5·20灭门案”中的两名重大嫌疑人也曾在“劫富训练营”中受过训。

　　原来也是“苦命人”

　　范永红，生于1971年，原籍河南林县，自幼随父母来到长治市故县生活。幼年时的范永红显得比邻里的孩子聪明一些，学习也还不错，但进入初中之后成绩并不理想，后辍学去他父亲工作的水泥厂打工。范永红并不甘心像父亲那样在水泥厂吃苦受累干一辈子，他在水泥厂仅仅干了两个月就离开了。揣着一颗不过平凡生活的心和不多的几个钱，他来到了省城太原。

　　对于一个身无长技、人生地不熟的年轻人来说，省城太原显然不是他梦想中的天堂。带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范永红依然没有找到一份能令他出人头地的工作。生活的困窘迫使他和许多前辈们一样，来到了一个河南老乡担任工头的建筑工地，做起了一天五元钱的小工。

　　工作了二十几天后的一天，范永红推着满满的一车砖去工地，由于注意力不够集中，一根钉在地上的钢筋别住了手推车的车轮，车把一下子扬了起来，把范永红掀了一个后空翻，当场昏厥。

　　工友们发现后，把范永红送回了工棚。由于没有钱，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他也没有去医院治疗，而是在工棚里养伤。在工棚里躺到了第三天，工头来了，告诉他可以走了，但他的工资被扣得分文不剩。心里不平衡的范永红，一气之下在离开的时候偷了工地上一根钢筋，到废品收购站卖了二三十元钱。

　　范永红，带着“有钱人才是优秀的，没钱的人什么也不是”的心得结束了太原之旅回到了长治。

　　回到长治之初，范永红显得务实了许多，做过很多工作，也攒了点钱。一次和朋友闲谈的时候，他得知在山西收的银元到南方可以卖高价，不甘心每天做苦工挣钱的范永红又动心了。他用自己所有储蓄和四处借来的钱收了价值一万多元的银元，只身赴海南寻找买主。

　　范永红到了海南后，很快在旅馆里和联系人接上了头，但是对方却以旅馆人多眼杂为由提出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交易。涉世不深的范永红轻易地答应下来，在联系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脚下。还没站稳，两个带着红袖标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指责他们的行为是投机倒把，宣称要带他们去派出所。范永红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只得跟着联系人一起苦苦哀求两位“执法人员”不要将他们抓起来。他们的哀求似乎起到了效果，两位“执法人员”同意放过他们，但是一包银元则要没收。早已被吓得晕头转向的范永红哪敢再争辩，连夜踏上回程路。辗转回到长治，惊魂初定的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被一个简单的骗局骗了——“执法人员”和联系人是一伙的！

　　“想快速赚钱还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范永红事后这样评价这次被他看作是人生重大转折的海南事件。

　　“我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天分一般，偏偏野心勃勃。现实把我折磨得伤痕累累，梦幻成了惟一的麻醉剂。我为梦而生，为梦而死……”

　　“很多伟人如果不是想到就做了，或许现在还在要饭，所以只有敢做的人才有成功的机会。”

　　这样的豪言壮语都来自范永红这一阶段的日记以及随笔，之后他就不再写日记了，而是专心“做事”。

　　教主的“原始积累”

　　范永红在总结了过去的教训之后，在长治开始了他的原始积累。这期间他通过开小酒店，转租土地等手段赚了些钱，但是“非常规手段赚钱”显然诱惑力更大，1996年他因犯伪币罪获刑一年。在狱中，善于总结的范永红回顾以往的经历领悟到：“只有赚富人的钱，才能有出路。”

　　出狱后的范永红想到了一个接触富人的办法——通过坐台小姐。具体的手法是尽量多地结识一些坐台小姐，通过她们将劣质的保安器材，如电击棒等高价卖给她们的客人。这一招果然让范永红赚到了不少钱。其间，他组织了“清污党”、“旭日集团”等，还制定了严格的会规和章程。这些组织作为“劫富训练营”的前身虽然都没有成什么气候，但是显然对后来他系统地训练、控制自己“训练营”的弟子们影响巨大。

　　在他的一张便条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如果可以控制一万名坐台小姐，一万名女出租车司机，那么生意就会简单得多。”

　　他是怎样控制小姐和的姐的呢？

　　他的弟子皇雪强等人交代，老板曾经数次指示他们到夜总会、歌厅等地找坐台小姐出来，并由老板亲自动手毒打这些坐台小姐，直至坐台小姐们服软。坐台小姐在表示听从范永红的指挥之后，范永红并不急于给她们安排具体的工作，而是指令她们去太原、大同、阳泉等他指定的娱乐场所坐台，并随时等候他的调遣。

　　通过小姐，范永红走上了非常规“致富路”。2003年夏天，范永红带领着刚刚招罗至麾下的两大弟子皇雪强和白玉虎来到阳泉，找到后来成为范永红同居女友的坐台小姐小霞。在和小霞密谋之后，范永红安排皇雪强和白玉虎躲在小霞居住的出租屋的厨房内，随后由小霞打电话将一位常客张老板邀请至出租屋。张老板一进入内室，范永红等就将其挟持，让其赶快筹集3万块钱送到指定地点。在派遣皇雪强和白玉虎从张老板的朋友那里取回钱之后，范永红才将张老板放了。这是迄今为止能证实范永红直接参与过的惟一一起案件。

　　“劫富训练营”

　　范永红打着替北京某酒店招保安的幌子网罗弟子，他自称可以把弟子们介绍到北京做保安，月薪三千元，但是需要先培训一段时间。皇雪强就是其中一人，他是跟随范永红时间最长的大弟子。

　　在反复通过向弟子们讲述自己的心得体会、向弟子们灌输社会不公、让弟子们认同富人的钱都是昧心钱的同时，范永红对弟子们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训练也在进行着。

　　在搜查范永红的出租屋的时候，公安机关工作人员发现了一本被翻得十分破旧的体育教材，范永红就以这本教程为基础，对弟子们进行身体素质训练。

　　皇雪强等人每天早上7点准时来到北郊公园开始一上午的身体锻炼，锻炼内容包括长跑、单双杠、俯卧撑等项目。开始的时候，范永红每天带领他们进行锻炼，后来改成了定期验收训练效果。在刚开始脱离范永红视线的一段时间里，弟子们也曾经有过偷懒的想法，但是哪怕只是某天晚出来一会儿，范永红也会知道。被老板知道偷懒或者验收不合格，只有一个结果——体罚。久而久之，弟子们晨练形成了习惯，即使老板不再验收，弟子们也能每天自觉地进行训练。训练成果在一次抢劫后的逃跑中得到检验，小区的保安根本无法追上皇雪强等人。

　　锻炼一上午后，弟子们通常直接回出租屋吃饭，生活费都是范永红定期送来的，一开始每人每天平均5元钱，后来涨到了10元钱。房租、水电费都是范永红交的，电话也是范安装的，但是只能用于和他联系，不能给家里打电话。下午就是弟子们按范永红的指示去网吧上网打游戏，晚上再到八一广场锻炼一下就回去睡觉了。

　　心理素质训练也是一个日常项目，在训练的前期，范永红多半时间会领着弟子们在长治的街头巡视，然后指定某个路人，让弟子们去吓唬。

　　后来弟子白玉虎偶然发现，之前他曾吓唬过的人和老板在一起聊天，才明白早期老板指定他们做心理素质训练时攻击的对象原来是老板安排好的。到了后期，老板不再带领他们上街，而是要求弟子们自觉主动地去寻找锻炼心理素质的机会。“4·16抢劫杀人案”就是弟子韩亚飞、刘云鹏在进行心理素质训练的时候发生的意外。

　　对弟子身心并控

　　弟子们从来没主动要求分过一分钱，每次作案得来的财物也都会如数交到范永红手中。对此，皇雪强的解释是：“老板说他在公安局有人，我们工作完成了，得了多少钱，只要人一报案他就知道具体数字，所以我们不敢私藏。至于工作得来的钱，他说要留着盖孤儿院，觉得自己的工作也是好事情，就没要求过分钱。” “11·8持枪入室抢劫案”后，范永红分给皇雪强、白玉虎两人各五千块回家过年，皇雪强当时感激万分。

　　范永红为了达到完全控制弟子们的目的，他严禁弟子们和其他人交往，并禁止弟子们相互打听底细。按照皇雪强和白玉虎两位跟随范永红时间最长的弟子计算，先后在范永红手下参加过训练的弟子共有9名。都是20岁左右，听口音大部分来自长治附近的农村，也有来自河南。但是这些只有初中文化甚至小学文化的农村青年，无一例外地都对范永红充满了崇拜。“老板说他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很有学问，很会说话，很会教育人。”

　　对老板，弟子们的另外一个感觉是怕。范永红开始经常跟踪弟子，之后找机会装作不经意间说出弟子的所作所为，这一切让这些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感到震惊，觉得老板非常神秘，达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

　　除此之外，范永红还没收了弟子们的身份证，专门去弟子们的家庭附近踩点，了解了弟子们的家庭情况。他对弟子们说，如果想离开，可以，但是要挑断手筋或者脚筋才行。如果有人胆敢私自逃跑，那么就报复他的家人。“到后来，我也觉得做的事不是好事，想离开老板，还和白玉虎商量过几次，但是不敢跑，老板对我们知根知底，他真的会对我们家里人动手的。”皇雪强心有余悸地说。

　　劫富行动

　　每次实施抢劫，范永红都要事先进行长时间的踩点，制定周密的计划。 “每次工作前，老板会领着我们去工作地点看看，给我们讲讲工作计划。工作前一天会用包把那些枪和刀拿给我们，老板说过，工作的时候不要伤人，弄得了就弄，弄不上就算了，工作之后我们把得来的东西还有工具都交还给他。”范永红对弟子们抢劫不伤人的规定可谓异类。弟子们也忠实地执行着他的命令，“7·8抢劫案”中，长治一知名企业老总认为白玉虎拿的是假枪，仗着自己身高体大进行了反抗，皇雪强、白玉虎见状二话不说，挣脱之后扭头就跑。

　　民警们在范永红的出租屋内还找到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面详细记录了长治市一些大型企业老总和经理们的家庭地址，有些还有家庭状况、家庭成员活动规律等详细资料。其中一些人已经成为了“劫富训练营”的受害者。

　　通过多次作案，范永红从弟子手中得到的赃款、赃物价值接近50万元，但是他并没有像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亡命之徒那样，迅速地将这些钱财挥霍一空，相反却都如数存放起来。案发后，民警们在他的出租屋内起获了大部分抢劫得来的财物。

　　崇拜诺贝尔

　　“老板以前经常和我们讲他的一些经历，并说我们工作(抢劫)并不是为了给自己赚钱，而是把得来的钱存起来，等时机成熟了，用来建造孤儿院。”皇雪强如是说。

　　在看守所里提审，当范永红向审讯人员谈起自己理想的时候，笑得十分灿烂。

　　“以前我就特别崇拜诺贝尔，他死后把自己赚到的钱拿出来建立了诺贝尔奖金，奖励那些在科学领域内有重大突破的科学家，这种行为我十分欣赏。我经常想，等我赚到了上亿的资产之后，就拿出来建立个‘范永红基金’。现在土地这么紧张，人口增长速度这么快，土地资源缺少将是人类面临的巨大挑战。这种情况怎么办？只能依靠开发海洋和改造沙漠。可是现在很多有志于此的科学工作者都没有钱完成他们的事业，我就想用我的基金去帮助这些人。”

　　除此之外，范永红还谈到了他的另外一个理想，也是他和弟子们讲的最多、令弟子们最为感动的——建立孤儿院。他说：“现在有很多孤儿，得不到很好的教育，在街头流浪、乞讨。有了钱以后我还想建立孤儿院，收养这些孤儿，让他们有吃有穿、受到很好的教育。时机成熟了，还可以把孤儿院开到国外去。”

　　范永红是否真有这种理想外人不得而知，倒是皇雪强的供述引人深思：“老板从来没说过盖孤儿院的具体计划，而且到了后来他基本也不再提盖孤儿院的事情了，我觉得他可能是骗我们。我们觉得他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好，但是因为很害怕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落网后的范永红拒不认罪，但在8月15日的审讯中，面对预审员的一个个尖锐问题，他的思想防线节节败溃，最后竟恼羞成怒地说：“你们枪毙了我吧。”

　　虽然对范永红的审讯暂时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在大量人证、物证面前，他焉能逃过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