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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年前,因邻居一家四口被杀,洛阳市伊川县17岁的高中生胡绍宗被抓。7年前,因证据不足,22岁的胡绍宗在看守所生活了近5年后被取保候审。2005年9月2日,28岁的胡绍宗拿到了”解除取保候审决定书”。现在,他在等待撤销自己杀人案的决定书。胡绍宗说,拿到这张决定书后,他要申请国家赔偿。
一起令人发指的凶杀案5口人中有4人遇害
“老师,您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我的名字是躲躲,不是朵朵。”9月4日,伊川县一所乡村中学,13岁的小姑娘楚躲躲认真而执拗地纠正老师的错误。躲躲的继母告诉记者:“孩子原来确实叫朵朵,但她妈妈、姐姐、外公和外婆被人杀害后,她的名字就改成了躲躲,因为就她一个躲过去了(那场灾难)。”
在伊川县白元乡吉泊村西北角,有两处相邻的宅子,房顶大部分塌落,院中荒草没膝,通往这两处宅子的道路已被堵死。其中东边的一处曾经住着躲躲的外公胡随和一家,西边一处是胡绍宗家。
说起11年前发生在躲躲家的凶杀案,吉泊村的村民都很熟悉。
胡随和当年的邻居叶缠英回忆说:“那是1994年1月1日,老胡家刚卖了一头牛,他三女儿(躲躲的母亲)下午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住,他的小儿子平时也在家住,因为姐姐回来了,他那天晚上到邻居家住,没想到当天晚上发生了凶杀案。在家的5口人被杀死了4口,只有1岁多的躲躲没死,但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脑后还有一个大口子。我进他家后抱起躲躲赶紧向卫生所跑。”
最早发现杀人现场的是胡随和的小儿子,那天早上7点多,他从邻居家起床后回家取东西,发现大门洞开,父亲、母亲、三姐及外甥女倒在血泊之中。“快来人呀,俺家出人命了!”听到呼喊声赶来的第一批人里除了叶缠英,还有胡绍宗的父亲。乡邻们赶忙把还活着的躲躲和胡随和的老伴往村卫生所送,但胡随和的老伴在路上死去。
高中生被列为嫌犯自称屈打成招一关近5年
胡家特大凶杀案发生之时,胡绍宗恰好在家,当时年仅17岁的他还是伊川县二高的一名学生。“这娃子在学校表现通好着哩!从没见他跟哪个同学发生过口角,学习特别用功,成绩也很好,但是家庭条件不是老好。”胡绍宗当年的老师叶玉群如今提起他昔日的学生仍赞不绝口。
“当时家里穷,没钱上学,再加上我那一段时间头老是疼,所以就休学在家,没想到隔墙邻居家出了大事儿。”胡绍宗说,案发当晚,他一直在家睡觉,第二天早上听见门外呼喊声,他才醒过来。后来几天他帮着挖墓坑、写礼单,其间公安局的人也问过他几次,他把平时知道的情况说了说。
村民胡少峰说:“不光是胡绍宗,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被公安局叫去问过,其中还抓去好几个人,在里面关了好几天的有6个人,其中包括躲躲她爸爸。这几个人回来都说没少挨打,但后来一个个总算都放出来了,只有胡绍宗和他爹留那儿了。”
胡绍宗的三叔胡万军告诉记者,胡绍宗的父亲在看守所待了几个月被放了出来,因为胡绍宗的母亲当时快不行了。
而胡绍宗却被关了近5年。至今,他仍经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
胡绍宗说:“抓进去以后,他们先是把我铐起来几天几夜不让动,也不让睡觉,老是夜里两三点开始审问,有一句说得不合适就打我。刚开始蒙住眼打,再后来当着面打,扇耳光、用脚跺。最多的一次有七八个人一块儿上来打我。最难受的是他们不让我睡觉,天天大灯泡照着,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他们问啥我就说啥。
“他们说,我要是承认了就早点放我出去。为了能早出去,我就顺着他们说的开始编,他们说啥我都说是。后来他们让我回村找凶器,找了几回也找不着,他们回来就又打我,我受不了了,就又编瞎话,说凶器在另外一个地方,结果去了还是找不着。
“我被送到看守所以后,天天戴着脚镣手铐,因为我一直喊冤,一遇见有领导进去检查,我就大声喊冤。”他伸出脚给记者看,“你看看我这脚,就没脚踝骨,硬是让大脚镣给磨平了。”
知情人坦言证据不确凿无法审无人管导致超期羁押
9月6日下午,胡绍宗买了两瓶绿茶,递给坐在公安局门口人行道上的原公安局白政委一瓶,然后又恭恭敬敬地给他点上一支烟。
胡绍宗是来找公安局“说事儿”的,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公安局门口了。有好几次,他还很过激地将公安局一间办公室的门用力猛关,玻璃都差点震碎了,而坐在屋里的一位姓杨的民警却没有吭一声。这位姓杨的民警是当年曾审问过胡绍宗的办案人员之一。胡曾当面问他:“你认为这案子有没有错?”姓杨的民警想了一下,说:“没有。”
不仅是这名姓杨的民警,另外几名曾参与过此案的民警均不承认对胡进行过刑讯逼供,而县公安局的民警现在基本上都认识胡绍宗,但大多都有意对其回避。
“白政委,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冒恁大风险放我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要在看守所待到啥时候呢。”每天到公安局门口人行道上坐一会儿,看公安局出出进进的人是白政委退休多年的习惯。这位在伊川公安系统干了一辈子的老公安从普通民警一直干到公安局政委,而后从政委的位置上退休。
只要是一见到胡绍宗,两个人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而安慰胡绍宗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做人”,也是他俩每次谈话时白政委不变的话。
“当时案发时我就是政委,虽然也去了现场,但没进去细看,因为我不主管案件。至于案子咋破,胡绍宗咋被抓,我都不太清楚,但当时这个案子确实是挺轰动的,一下子死了4个人,省厅都派人下来了,市局、县局每天都是上百号人全力侦破此案。因为临近农历年关,所以上级最后就下了死命令:不破案,谁都别想过安生年。当时民警的压力都很大,所幸案子很快就破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胡绍宗虽然经检察机关批准逮捕了,但他杀人的证据不确凿,没法审。当时法制不是很健全,所以一关就是快5年。这期间胡绍宗的家人也多次来反映,再加上胡本人也在看守所内大声喊冤,1998年全国都在整顿超期羁押的案子,我当时主管看守所,就与预审的同志一起多次去县政法委、市政法委反映。跑了好多趟,都说证据不足,应该放,但就是没人敢拍板说放人,因为案子还没破,又找不到其他犯罪嫌疑人。放胡绍宗出去,怕受害者家属闹事。
“最后经市、县政法委多次研究,8月25日,胡绍宗以取保候审放了出来。这应该是我在任时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当时我就在会上说‘放得越晚就越麻烦、越难放,你给当事人怎么交代?我们办案,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千万不能办冤案,更不能人头落地了才知道办错案了,那人头一落地,想再安上可就难了’。”
而另一位在县公安局全面参与过此案的老民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十分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一起冤案!当时来办案的大多是从市局调过来的,县局刑侦及当地派出所配合,所以整个案子上的人比较多。整个案卷上疑点重重:首先没有直接凶器;其次没有血衣;再者就是杀人动机很荒谬;最后就是口供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有诱供或刑讯逼供的嫌疑。”
“案子一直挂着,胡绍宗一逮捕专案组就撤了,案子随之也就没人再管了,而现在又没有任何线索,谁还会有精力去查它?如此难侦破的案子在县里还是第一起。”伊川县公安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如是说。
取保候审长达2000多天律师震惊称闻所未闻
从看守所出来,当年的懵懂少年已变成了杀人嫌疑犯,个子长高了,但腰却弯了;身体发胖了,但胃却有毛病了。刚回到村里时,村里人谁见他谁躲着走,同龄人大多都已娶妻生子,而他的户口和身份证都没了。
“刚出来那几天就不敢抬头,一见太阳光就头晕。我想外出打工,可我取保候审没解除,就不敢出远门。后来一次次往公安局、检察院跑,可就是没人管这事。当年的办案民警如今换的换、调走的调走,越来越难办了,要不是遇着这次‘大接访’,我恐怕真要取保候审一辈子了。9月2日那天,我接到‘解除取保候审决定书’那一刻,一个大老爷们当着公安人员的面,泪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掉,我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取保候审解除了,这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吗?”9月3日,胡绍宗专门到郑州找律师咨询。
律师听完他的陈述简直震惊了:“不可能吧?假如真的取保候审2000多天,那可真是全国之最了!根据刑诉法的规定,对犯罪嫌疑人逮捕后的侦查羁押期限最长不得超过7个月;在侦查过程中,发现不应对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责任的,应当撤销案件,犯罪嫌疑人已被逮捕的,应当立即释放,发给释放证明。而胡绍宗于1994年1月23日被逮捕并羁押直到1998年8月25日被取保候审,长达近5年时间,明显违法。刑诉法规定: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取保候审最长不得超过12个月,对于不应当追究刑事责任或者取保候审期限届满的,应当及时解除取保候审,并及时通知被取保候审人。直到2005年8月17日才解除对胡绍宗的取保候审,前后长达2000多天,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撤销案件尚待时日当事人提出赔偿要求
9月7日上午,胡绍宗再次来到伊川县人民检察院,控申科一名工作人员明确地告诉他,要想申请国家赔偿或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首先要让公安机关出具撤销杀人案件的决定书,然后检察院才能受理。
当天下午,胡绍宗整整在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门口蹲了3个多小时,终于得到了局长的接待,当时在场的还有公安局刑侦上的两名同志。因为在此之前,胡绍宗已得知,县公安局已专门召开会议,研究撤销案件的问题,并已将有关材料打印出来。
果不出所料,局长明确地告诉他,撤销此案的事,他们正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材料已打出,并当面念给他听,并再三告诉他:“因为当时让你取保候审出来是经市、县两级政法委研究决定的,这次要撤销案件,也要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能撤。”至于啥时间撤,局长让胡绍宗耐心等待。
临出门时,胡绍宗郑重地对局长提出了三个要求:一、赔礼道歉;二、撤销案件;三、赔偿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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