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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年09月15日07:17 来源：华商网-华商晨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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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本报8版调查背景
8月30日13时左右，沈阳市新城子区兴隆台镇朝鲜族第五中学发生枪击案，原物理教师李兴焕持自制枪支闯进3楼办公室，枪杀化学教师金光秀。汉语教师赵永权因枪未响而逃过一劫。
据李交代，行凶是因为仇恨。死者家属和同事则认为死者生前与李并没有任何来往，更没有仇恨，案件的发生是因为李精神有问题……
9月6日，本报解读了枪击案中的种种悬疑，次日，有媒体报道，经鉴定，李兴焕患有抑郁性精神病，不负有刑事责任。
“这对死者是一种不公。”对该鉴定结果，包括受害者赵永权在内的很多人表示质疑……
9月8日，本报记者再赴新城子和开原两地展开调查。
一边是失去亲人的死者家属，一边是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的持枪者，当感情的天平遭遇现实的杠杆而偏向任何一方时，留给另一方亲属的都将是伤痛与无奈。
质疑一
“一个精神病人怎么能完成一个又一个看似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
杀人时犯病了吗
9月7日，关于李兴焕被鉴定为抑郁性精神病的消息在兴隆台镇朝鲜五中校园内悄然传播。
“他真是精神病。”对于这个鉴定结果，学校老师表示这在“意料之中。”同时大多数人也可以得出这个结论，“根据《刑法》，李不负有刑事责任。”
“李被鉴定为‘抑郁性精神病’，那他是持续性的还是间歇性的？怎么能鉴定出李在行凶时其行为不是受自己意识支配？”对于这一鉴定结果，包括死者家属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因为李的病是时好时坏。”
“这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公。”9月8日，当记者再次见到枪击案的另一名受害者赵永权老师时，他这样表达自己的看法。
“当他把枪口对准我时，我吓得没敢动，直到他一步一步慢慢退向门口，而枪口一直对着我。”在赵永权老师的记忆里仍清晰地记着这一幕。
“转身，两眼狠狠地盯着我看了两下，然后走出门。”赵永权老师肯定地告诉记者，“一个精神病怎么能杀完人后那么镇静地离开？另外，精神病人怎么能单单上到三楼办公室杀人，而不是在一、二楼随意找个办公室行凶？”
据了解，当李兴焕用枪口对着赵永权离开办公室后，正好遇见从隔壁出来的教外语的朱老师，李也是把枪口对准朱，在朱向李示意不反抗的情况下，李慢慢退到楼梯口。
“仔细分析李行凶时的种种行为，我怎么也看不出他当时犯病。一个精神病人怎么能完成一个又一个看似正常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赵永权老师的说法在其他同事中也得到了普遍的认同。
质疑二
“警方是不是应该给死者家属一个书面的鉴定结果？司法鉴定又是根据什么确认李当时的行为不受意识控制”———
“鉴定结果”太含糊
“事实上，警方并没有通知我们，更没有什么书面材料，结果是我从学校那听说的。”9月8日，死者金光秀的父亲金星辉告诉记者，对于李的鉴定结果的确有些意外，但暂时没有意见，一切都听教育局的。
“毕竟我儿子是在工作期间发生意外的。”当记者问及金家对警方的“李因为精神有问题不负刑事责任”有何看法时，金星辉停顿了几秒后表示，“有些事，我不好说，一切都听上边的。”
“这个鉴定结果本身太含糊，有很多疑点，比如，在程序上，警方是不是应该给死者家属一个书面的鉴定结果并且及时通知死者家属？还有李患的到底是持续性还是间歇性精神病？司法鉴定又是根据什么确认李当时的行为不受意识控制？”赵永权老师对此表示，因为涉及到赔偿问题，他理解死者家属有些话不方便说，但作为另一名受害者，他应该有权知道这些，但遗憾的是，没有人对此给予解释。
而当记者就上述一些疑点再次采访当地警方时，对方以必须通过市局宣传部门才能接受采访为由拒绝回答记者任何问题。
“是鉴定部门没有具体说明还是当地警方没有及时传达？”于是，对于李兴焕司法鉴定是否具有权威性开始遭到人们的质疑。
析疑
通过几天对李行为及其言语的观察、分析，再经过5名专家讨论，最后一致认为李患有连续性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司法鉴定没问题
9月12日，记者赶赴位于开原市的辽宁省第三人民医院司法鉴定中心进行调查采访。
“首先要声明的是，经过我们鉴定，李兴焕患的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而不是公安所说的抑郁性精神病，从专业角度讲，根本就没有抑郁性精神病这个说法。”记者几经辗转，找到了当时为李兴焕做司法鉴定的辽宁省第三人民
医院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室副主任贺连生。
对于新城子警方没有将具体鉴定结果及时通知给受害者家属这一行为，贺副主任表示不符合法律程序。
据贺副主任介绍，开原第三人民医院是目前辽宁省4家权威司法鉴定医院中的一家，各地公安部门有权利选择在哪家医院做鉴定。当时给李兴焕做鉴定的专家组成员一共有5人，鉴定时间是从9月2日到9月6日。
贺副主任详细介绍了对李兴焕的司法鉴定程序。
首先是新城子警方先交给鉴定室一份关于对李兴焕的司法鉴定委托书，之后，把案发前后与李兴焕有关的所有调查材料（包括其同事、家属的证词）也一并都交给鉴定室，通过几天来专家对李行为及其言语的观察、分析，再综合这些材料经过5名成员讨论，最后一致认为李患有连续性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这种病主要表现就是以妄想为主，特别是被害妄想。”贺副主任给记者举了个例子，比如在他心里一直坚信死者金曾给他喝过尿，还有同事抢过他钱，这些都是他自己无端地坚信，事实上没有任何依据。
“他的病症很重，不及时治疗后果可能更严重。”贺副主任说，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妄想，才最终引发他枪杀金光秀。
“很多人都知道他确实精神有问题，那么依据什么鉴定出李的精神分裂症是持续性还是间歇性？如果是持续性，为什么李还能制造手枪，在枪杀时有目的，并且在事发后镇静地离开？”对于这一系列问题，贺副主任这样解释，“患这种病的人只是在思维、情感等抑制行为方面不协调，但在智能方面并不衰弱，能保持相对完好，并且还有本能的自我保护，另外，患者在患病期间病情也有轻重之分。”但至于为什么是持续性，贺副主任没有解释。
“这种病如果早发现治疗，情况会好些。”贺副主任说。
存疑
“如果学校在八年前对李采取进一步措施，也许就不会发生悲剧”———
学校有没有责任
“如果学校在八年前对李采取进一步措施，也许就不会发生八年后的悲剧。”有人这样质疑学校。
9月8日，朝鲜五中校长金东渊表示，“李的案件属于偶发案件，学校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同时金校长也承认，“案件毕竟发生在校园内，作为校长，我是有一定责任的。”
按照金校长的说法，早在1996年前后，当时的校长是金星辉，他本人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当学校发现李精神有问题时，学校就找到李，而李当时也主动向学校提出休假回家养病的请求，学校考虑到他确实有病，而且他经济也不富裕，在经过教育局领导同意后，学校才同意李不来学校上课但工资照发。在李休假期间，李一年中也偶尔来学校几次，找领导或老师请教问题，但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事发。
采访中，金校长向记者一再强调的是，李虽然养病在家，但仍是学校老师，他也有权利随时来学校。另外，在他休假期间，李到底有没有去医院检查和治疗，李自己不说，作为学校，也没有权利去强制过问甚至执行。
“学校是没有任何责任的。”新城子教育局局长关世贤对此表示，“这的确是个意外，不能因为持枪者是老师就认为学校一定有责任。”
探疑
沈阳目前至少有10多万名不同类型的精神病患者———
怎使悲剧不重现
“像李这样进行强制治疗的患者，每个月的治疗费用至少在3000元左右。”贺连生副主任告诉记者，但对于李究竟何时能治疗康复，贺表示这还是个未知数。
贺说，目前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按照病理状态分为三个时期，即病态期、缓解期、完全缓解期，如果病人及早发现和治疗，一些悲剧往往可以避免。
但面对庞大的治疗费用，无论学校还是李的家属都表示无能为力。
沈阳市公安局下属的安康医院是强制收治此类病人的医院，“虽然过去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的精神病患者都会被安康医院超长时间强制治疗，但近年受各方面特别是经济方面因素的影响，部分这种患者经过一段治疗时间后，会被解除收治，重回社会。”安康医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
“目前的问题是，类似李这样的精神患者在病轻时并不能看出其有病，往往在其经历一个质变后，病变严重，当人们意识到问题严重时，悲剧也同时爆发。”贺连生副主任认为这类精神病主要是由于社会功能的缺失造成的。
“一次偶发事件不可怕，要命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身边有多少这样杀了人，到时候又可以不受制裁的人散落在我们周围，威胁着我们的安全。”在记者的随机采访中，许多人如是说。
记者从沈阳精神治疗中心侧面了解到一组数据：沈阳目前至少有10多万名不同类型的精神病患者，而每年都会因此导致几起悲剧。
另一个现实问题是，如果李的病治好后重回社会，他的病会不会再偶然复发？会不会再酿成类似的悲剧？如果他的病没有治好而因经济问题重回社会，那李的今后又怎么办？
这不仅仅是一个李兴焕的问题。（本报记者 姚远 穆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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