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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玉平本人小时候也跟父母出去乞讨过,六七岁那会儿,他跟父亲去过两次成都。出远门,坐火车,到大城市的兴奋心情,很快就被一种讨要的恐怖记忆取代了。
会客厅: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伸出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玉平:我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好像在成都动物园那边,我们俩就坐着,旁边放着一个帽子,帽子里边就是人给钱,我非常非常怕,周围围了好多好多人看我,那时候应该说要钱的比较少,他们给我吃的东西放在旁边,我都不敢吃,那时候觉得非常非常想跑,我说干嘛要来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我看着,我的爸爸过来没有。那时候就感觉到很不自在那样的。
会客厅:主要是害怕吗?
李玉平:当时一种是害怕,一种是羞耻吧,很羞的,虽然说那时候小小的心灵,羞耻心还是有的,但是还是有的。当时我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抬过头。
会客厅:这种让你不愿意回忆的这种乞讨的经历有几次?
李玉平:我出去过两次,再一次就是我爸让我单独一个人去一家饭馆,他们在吃饭,我去要,我就走进去,那时候个子比较小,走进去基本上就跟那个饭桌平着,他们还找不到我,最后我扯他们的腿,我吓得很快退了几步,我就低着头,他们看我,我也没说什么,他们看着我手中拿着钱,他们感觉到这个小孩是要钱的,给我钱,我的那一种羞耻的感觉,那种恐惧,害怕的那种心理又来了,又恢复了。
会客厅:童年两次经历,除了紧张之外,留下什么样的一些阴影?
李玉平:我觉得给我很大的一种震撼吧,我一想到,想到我为什么要要,当我第一次下跪的时候,我爸说你跪下,跪下人家会给你更多的钱,当我第一次下跪的时候,我跪下,我头一直没抬,根本没抬头,就是低下去,出去说地面有一个洞的话我就能钻下去那种感觉。
会客厅:第一次膝盖一软跪下去的时候你犹豫了吗?
李玉平:我爸就在后面催着,他在后面说你跪下,而且他的说话声音好像是很凶那种感觉。我觉得腿都很硬,根本就跪不下去那种感觉,我爸说跪下,我腿一下就软下去了,软下去我就跪下了。跪下我就没抬头,一直没抬头。
会客厅:为什么你去过两次之后就不用再去了?
李玉平:去过两次之后,我那时候,尤其第二次去的时候看到成都火车站建起了一座大楼,叫成都大酒店,我觉得城市发展怎么这么快呢,这一栋楼这么建,而且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要住在城市,我要住在农村,为什么我要问他要钱他不问我要钱呢,我一直在这样想着。而且看到好多跟我们同龄的孩子,在幼儿园,带小学玩,小学里边有小孩玩的东西,我有时候也跑进去玩一下。我就想我们小时候我们也能得到这样的享受。因为尤其我看到小孩子背着书包,我就感觉非常幸福那种感觉,他们背着书包,而且想着自己背着书包,而且看见以前我那些哥哥他们上学,在学校里边那么多孩子在玩,就想着玩,那么多孩子在玩,如果我也进去跟那些孩子在一块的话该是多好。结果回来之后,那时候好像就是七八岁,应该是上学的时候了,我跟我爸说我要上学。
会客厅:除了想要玩的孩子心理之外,你当时有没有隐隐约约地想过读书对你意味着什么?
李玉平:那时候我就想着读书应该说能认识些字吧,能加减乘除,能学一些数字之类的,算帐,因为我爸妈他们不识字,拿一份信,拿着让别人给他们读信,我就想着如果我念书的话,这个信根本不用让别人念,我自己来念就行了,而且写信的时候,要请别人来帮他们写信,拿着粮食到集上卖钱,还要别人给他们算账,而且多次好像被骗那种感觉,就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做主,而且不用请别人。
童年的乞讨经历,给李玉平留下了恐怖的记忆。他试图通过上大学的方法选择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活。可是现在,这种悲剧还在延续。小寨村还有很多孩子被父母带出去乞讨。
这张照片上的孩子刚刚三岁,他因为白天配合妈妈工作的好,得到了奖赏——一碗方便面。
这张照片的孩子叫文文,今年六岁,这是他第一次讨要,他不敢伸出手中的小碗,可是后面的奶奶却拼命推着他弱小的身体让他向前。
这是一个月后的文文,他跪在地上,伸出手中的小碗,此时的文文对于乞讨已经轻车熟路了。
这张照片上的文文很高兴,因为他在跟旁边的姐姐攀比,看谁要的钱多。这时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乞讨的生活。
许多孩子是像文文这样被父母带出来乞讨的,尽管他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但是因为有着父母的疼爱,他们的日子还不算难过。还有比他们更悲惨的孩子,就是被自己父母出租给所谓“老板”的孩子们。
中间的穿红衣服这个孩子叫嘎子,今年13岁,家是甘肃漳县的,旁边的是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嘎子家里很穷,只有三间土房,家徒四壁。去年,因为生活所迫,嘎子的父母把他租给了一个叫李文义的老板,租金是三百元。
这张照片上,背朝观众的人就是老板“李文义”,他在监督嘎子乞讨,它给嘎子定的工作量是上午50元,下午50元,晚上10元。每天,4个馒头,一个西红柿就是嘎子的一顿饭,而老板却自己跑到饭馆里吃饭。
如果要不到足够的钱,等着嘎子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