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北京将“宜居城市”确定为城市总体规划的目标以来,“宜居”二字,一下子热闹起来。能够听到的反问是:对一个城市来讲,“宜居”是太平常的道理,这个目标是不是定得太低了?可放眼世界城市发展,恰恰是在“宜居”这个最起码的问题上,全球共此凉热。
英国《经济学家》旗下智库“经济学家信息部”日前评出全球“最适合生活的城市”。其中加拿大的温哥华位居榜首,中国内地的北京、上海、天津同列第70位,香港与多个城市同列第41,台北列第62.这次调查面对的是全球127个城市,涉及安全性、医疗服务、文化与环境等五大领域的近40个指标。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有吸引力的城市皆在欧洲、北美洲和大洋洲。
中国内地城市的排名状况与中国当前的经济水平相关,但后者又很难成为前者的笼统解释。事实上,城市的发展有其自身的特性,在许多情况下,经济发展水平与城市“宜居”并不构成正比关系。
这次调查显示,美国城市因为犯罪率高及恐怖分子威胁,整体排名较低,最好的克里夫兰仅排第26位。这就是世界经济第一强国的城市状况。恐怖威胁是美国城市面对的棘手难题,是近几年出现的新情况,可这看似“不可抗”的情形,又很难遮掩美国城市发展的尴尬处境。
时下美国城市规划学界兴起的“新都市主义”运动,与恐怖威胁无关,它针对的恰恰是美国城市走过的巨大弯路,说到底就是“宜居”问题。“新都市主义”反对城市非人性地蔓延扩张,提倡紧凑发展;将多样性视为城市活力之源,推动城市功能的混合使用;认为历史文化保护对增进社会认同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低租金的老建筑是城市多样性的孵化器;提出应建设宜人的适合步行的街区,唤醒人们对街道生活的感觉。
从城市发展史的角度分析,“新都市”并不新,它秉持的正是“老都市”的内核。诞生于前汽车时代的“老都市”,是天然的人的尺度。密集的小街道,逛得起来的街肆,随处可见的小商业,闹中取静的居住区,是“老都市”的“自然法则”。可是,当工业生产替代了手工作坊、汽车取代了马车之后,“老都市”就美景难再了。工业污染、交通拥堵,再加上公共卫生危机,迫使人们寻找根治“城市病”的良方,疏散城市功能、降低城市密度,在很长时间成为多方认同的方向。
可是,在上世纪中叶的美国,却出现了因过度疏散而使城市郊区化的现象。其西部的洛杉矶、菲尼克斯、图桑等,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大郊区,像撒哈拉沙漠般低密度蔓延,没有一个准确的市中心概念,汽车能开到哪里,城市就扩张到哪里,低密度的城市配上宽阔的道路,使得车辆飞驰,公共交通成为血本无归的营生。这样的城市需要超量的能耗维持,人们成为小汽车的奴隶,人性化的都市生活不复存在。正是面对这样的情形,“新都市主义”应运而生,拆立交桥、复兴公共交通、缩窄街道的宽度、重振小商业,成为逆潮流的时髦。简而言之,就是要把城市归还给最为常态的人。
反观中国城市,目前尚处在建大马路、以小汽车为王的时代,人们对“老都市”的毁灭多不觉可惜,正在重蹈高能耗的美国城市弯路,再加上中国城市皆自中古而来,高密度是其天性,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小汽车而大拆大建,“人车不便”是当然的结局。相比之下,欧洲城市多对“老都市”格外温存,辅以公共交通政策及必要的市政改良,“宜居”不但得以延存,还加倍地光彩,自然也就无需再来一次“新都市主义”式的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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