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女儿长多大,在母亲心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宝贝。
本期人物
覃女士
覃女士,家住广州市天河区，今年50岁，是一位17岁高二女孩的母亲。
“我为女儿付出所有，为何女儿还这么恨我？”覃女士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记者面前，尽管覃女士刻意涂了厚厚的粉底，但面上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尤其是鼻梁上那三道刚刚结痂的抓痕，“万万没想到女儿会对我动手，这些伤痕让我在人前羞愧难当，它们时刻提醒，我是个多么失败的母亲！”
这一场绝望母亲的倾诉，持续了五个小时之久。
说到幸福过往，提起眼前辛酸，覃女士泪如雨下。对于女儿这一年多来的突然变化，覃女士不住自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抽烟、喝酒、早恋、夜归、结交损友……内向的女儿一年之内像变了一个人，爱女心切的母亲先是惊恐、彷徨继而竭力阻挠，然而拯救女儿的良苦用心换来的却是女儿怨恨的眼神、无情的咒骂，甚至冰冷的拳脚。
母女相煎
2007年的第二夜特别凄凉
2007年的第二夜，是我一生中最凄凉最漫长的一夜。那一夜，女儿再次深夜不归。凌晨1时35分，防盗门铃嘟嘟响起，我急忙冲出去开门，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搀扶着我的女儿萍萍（化名）走上楼来。我心头不由一紧，该不是女儿出事了吧？
送女儿归家的两个年轻人是地铁公司的员工，其中的女孩子未等我开口就先说明来意：萍萍在地铁站等末班车时，显然因为喝醉了，呕吐得很厉害，一度情绪失控抱着正在当班的她大哭大闹大吐苦水——自己努力学习、成绩优异，但父母还对她处处挑剔，强大的压力让她连踏进家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女儿分明在说谎。临走时，女孩子说：“叔叔、阿姨，要是你们爱萍萍，等她醒来和她好好谈谈吧！”见女孩子言辞诚恳，我只好强压住心头怒火向他们道谢。客人走后，女儿醉醺醺的，根本不理会我的问话，冲入了洗澡间，一洗就是大半个小时。待她洗完澡，我发现她的手机留在洗衣箩里，立即捡起来拿回房间。我一直以为，看看女儿的手机至少能了解到她平常和什么人交往。因为，女儿一直将手机视如珍宝，时刻机不离手。
我正在为不懂如何摆弄女儿的手机而发愁，手机忽然在我手中响声大作。女儿马上冲进房来，嘴里大声喊：“你这个死人头，侵犯我的隐私！”一边扑上来抢夺手机。看她那副嚣张模样，我再难压抑心头怒火。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谁料她眼疾手快，一手扯起我额前的头发，一手将我推倒在地。然后，砰砰砰，将我的后脑勺使劲砸向床角。我来不及反抗，也由不得我反抗。正当我头昏目眩之际，她双手在我脸上一阵乱抓。丈夫大声怒喝着上前阻止，女儿竟和自己的父亲扭打在一起。
我的女儿疯了？！她竟然对自己的父母动起手来！这一夜，我们夫妻俩心肝碎裂，相拥而泣。女儿则在自己房里再度上演“出血秀”，割破手指，用鲜血在床头的白墙写上“恨！恨！恨！我恨妈妈！”
不堪回首
母女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无法理解，女儿何以对我如此仇恨。更不明白，这一年来，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不但抽烟、夜归、结交坏朋友，还时时处处与父母针锋相对，动辄以死相胁。
前不久，丈夫在无意中发现了女儿书包里有盒女士专用香烟。他立即问女儿，是不是学会抽烟了。女儿满不在乎地回答：“你现在才知道呀？我抽烟已经一年多了，现在每天至少要抽一包烟才过足瘾呢！”平常我们给女儿的零花钱并不多，她哪儿来买烟的钱呢？“别人请我抽的，有同学也有朋友，你们不要以为关了水龙头（实施经济制裁），就断了我的生路。”女儿一番话令我们感到事态严重，我说要将此事告知她的班主任，她却说：“你想害死我呀？你要去老师那里告状，不如先杀了我！那个给我烟抽的同学说过，如果我走漏风声，她就要我的命！”如今亲子相处，已经没有多少温情暖意，一言不合，女儿动不动就以死相胁，家长时时刻刻战战兢兢。
现在想起来，学跆拳道是女儿变坏的开端。因为学跆拳道，她结识了社会上的一帮损友。过去，女儿成绩不理想，缺乏自信，从小学到初中，与同学老师相处一直是她最大难题，这个难题甚至影响她的学习热情。上高中后，情况有了明显好转。我们发现，女儿渐渐学会了融入集体，偶然还会和要好的同学煲电话粥。做父母的当然暗自高兴。高一下学期，一向瘦弱且不好动的女儿竟主动提出要学跆拳道锻炼身体，我们一口应承。谁料学跆拳道一段时间后，女儿时常夜归且屡教不改，一怒之下，我们就停交了跆拳道学费。奇怪的是，每周五晚，女儿依然坚持去上跆拳道课。
为探个究竟，我和丈夫决定到女儿学跆拳道的地方看看。一天晚上9时许，我们在教室的楼道上见到了女儿，她不是来上课的，而是在教室外等男朋友下课。我们不由分说将女儿带回家，一番吵闹自然不可避免。
第二天是周末，女儿又吵嚷着要和朋友去逛街，我不同意，她就躲在房里拼命发短信，没过多久，她竟举着割破的左腕来到我面前说我要逼死她。看到女儿手腕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凭着曾经做护士的经验，我知道这点小伤不会取她性命。我拿定主意，只要我不紧不慢，她肯定会败下阵来。见我无动于衷，她骂骂咧咧地走回自己房间，用右手的食指蘸上左腕的血，在床头的白墙写下大大小小的“爱”字和“恨”字。
从此，我们母女变得无话可说，除了每个月向我索要生活费之外，女儿无论出门还是回家不再主动叫妈妈。我只好实行经济封锁，不给她多余的零花钱，想借此改变她时常上街深夜不归的恶习。然而，女儿竟然向我宣称她最近在一家酒吧找到了工作，逢节假日上班，上班时间从晚上8时到凌晨2时，“那里有吃、有喝、有玩，我用不花你的钱，也就不归你管！”
扪心自问
妈妈也有做得不对的时候
这一年来，我时常失眠。夜阑人静，我想得最多的是：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使原本不错的母女关系跌至冰点，怎样做才能挽回和女儿的关系，怎样才能令女儿迷途知返。一闭上眼睛，女儿的点滴变化就如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映。斟酌每一个细节，我发现自己也有处理欠妥的地方：去年圣诞节，女儿去跳蚤市场打散工，带回一张练习瑜伽的软垫送给我，可惜那时已是凌晨二时，我甩出的头一句话是：“不稀罕这样的破东西！”现在想来，自己多么愚蠢啊！一句恶语将主动示好的女儿挡了回去。但是，身为母亲，我又拉不下面子向女儿道歉。或许，母女关系正是在这样一些我不太在意的细节中逐渐恶化的吧。
回想过去，女儿小时候对我特别依恋，直到小学二、三年级，还要搂着我的脖子才能入睡。那时，丈夫在一家自行车厂上班，常年出差在外。我独自带着女儿在广州生活，从上幼儿园起，女儿仿佛就比同龄的孩子更懂事一些。
我最难忘女儿给我煮的第一顿饭。那时候，她才6岁半，刚上小学一年级。天寒地冻的一天，我临时加班，晚上八九时才赶回家，女儿正眼巴巴地守在电饭锅旁边，我以为她饿坏了，心痛不已。不料，女儿兴高采烈地扑入我怀中，贴在我耳边大声说：“妈妈，我已经煮好饭了，你快来尝尝吧！”我揭开锅盖一看——一整锅饭糊糊，上面还撒了十几颗红枣。捧着满满一碗饭糊糊，和着幸福的泪水，我一口口细嚼慢咽。我曾欣慰，自己养了个多么懂事的孩子。遗憾的是，到如今，这样的幸福情景只能从记忆中搜寻。
“萍萍不像是坏孩子”
听罢覃女士的倾诉，记者采访了萍萍的班主任伦老师。对于萍萍在家中的反常表现，伦老师表示十分惊讶。
“萍萍不合群，但不像个坏孩子！”这是伦老师凭着这一年多来对萍萍的了解所作的评价。伦老师表示，萍萍是个个性比较突出的学生，喜欢我行我素，在班上，只有两个女同学和她关系较好。
上一学期，萍萍曾因学跆拳道晚归被父母打骂而向伦老师求助，“那一次，我提醒萍萍的父母，教育孩子不能只靠打骂。”伦老师说，像萍萍这样性格倔强的孩子，父母不问情由一味责打，不但不能令她有所转变，反而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令她摆出一副偏偏与你作对的架势。
伦老师告诉记者，萍萍曾向他谈起讨厌和父母相处之类的话题。当时，萍萍诉苦说，妈妈管得太严太紧，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无法达到令妈妈完全满意的程度，而每当她和妈妈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爸爸总是袖手旁观，不肯替她说句公道话。所以，她觉得父母并非真心爱她。
伦老师表示，这个学期，萍萍在学校的表现尚算正常，至今未见过她在校内吸烟，但不排除她在社会上交了坏朋友沾上这个坏习惯。“据我观察，这一年来，萍萍最大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喜欢交朋友，越来越热衷于接触社会。”
伦老师认为，萍萍在家中的反常表现很可能是她急于长大，希望尽快以成人身份与父母平等相对的极端表现。
老师印象
心理分析
“萍萍父母不理解孩子渴望独立的强烈愿望！”
某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咨询师胡慎之表示，萍萍目前正处于一种心理分裂状态，而造成这种状态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她的父母是典型的控制型家长，对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了解太少。
胡慎之分析，17岁的萍萍目前正处于强烈渴望独立的心理关口。一方面，她特别希望脱离父母的控制，做自己的主人，另一方面，萍萍的父母是典型的控制型家长，他们不理解且极度反感孩子渴望独立的愿望。因而引发亲子间的诸多矛盾冲突，致使萍萍对父母的管教做出青春期的过激反应。
其实，在做出过激行为的同时，萍萍的内心正经历愤怒与内疚的双重煎熬，由于父母太过强势，时常以粗暴方式对待孩子渴望独立的各种表现，使得孩子陷入愤怒状态，为了争取独立，孩子以过激行为反抗父母的管制，但其后，孩子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失当而感到内疚和恐慌，所以，萍萍对母亲动手之后，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墙上写血字。这时候，如果萍萍的父母能敏感地察觉孩子的矛盾情绪，并以此作为契机加以及时的开导与沟通，或者可以令达到冰点的亲子关系有所逆转。
胡慎之认为，如果萍萍的父母能够充分认同孩子的成长愿望，用宽容心态看待孩子渴望保护内心领地的种种做法，有助于改善僵化的亲子关系。
倾诉——倾听，诉说。
你在诉说，我在倾听。
也许在这个城市里，有着让你感到无比悸动的瞬间；也许在这个城市里，有着让你一想就落泪的故事；也许在这个城市里，有着让你无法释怀的经历——甚至也许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让你感到冰冷的空气。不需再面对深夜独处时内心的拷问，只要你需要，我们随时在你身边。
生活永远不是最好的，也不会永远最坏。但是无论是好是坏它都值得记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愿意诉说出来，我们就一定愿意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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