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赢官司，但隐性歧视不只“秋子”

　　新华社上海2月10日专稿(记者高路、肖春飞)“大头女孩相貌歧视案”9日以和解告终。这堂备受关注的“反对就业歧视”的“公开课”，是喜是忧？又给人们带来怎样的思考？

　　“对(你的)整体外形不是很满意”

　　今年23岁的秋子是河南商丘人，因患有先天性脑积水，自出生起脑袋就比一般人大。

　　2006年11月，秋子通过了上海昂立投资咨询有限公司面试，在这家教育培训企业位于郑州的华北大区教学部，接受了为期15天的培训，于12月与昂立公司签订劳动合同，随即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实习。

　　12月21日，根据外派合同，秋子接到公司通知，要求前往公司的加盟学校华东大区嘉善分校工作。嘉善分校负责人致电秋子，希望她在圣诞节过后就带班。12月23日，秋子乘火车前往嘉善，第二天就和负责人见了面。

　　24日的这次见面，成了此后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彼此寒暄了几句之后，这名负责人就多次到隔壁小房间打电话，最后一次出来时，脸上带着“很尴尬的笑”，对秋子说华北大区要她马上回去。没过多久，师训部负责人就电话通知她返回郑州。“一天老师也没有当成。”秋子说。

　　秋子26日返回郑州后，公司以秋子“相貌不佳”为由推诿，不履行劳动合同。

　　秋子提供了她与华北大区师训部经理赵炎的两段录音。在录音中，赵炎说：“嘉善那边感到对(你的)整体外形不是很满意。因为在华东，尤其是在华东的一些大城市，对这方面还是有一定的要求和需求。”

　　今年2月，秋子诉诸上海市劳动仲裁部门，要求昂立公司返还培训费260元，返还差旅费差价50元，并支付违约金10000元。

　　公司方面表示“从来没有辞退秋子”

　　7日的第一次调解，分歧迅速集中在两大焦点：“劳动合同是否解除”以及“是否存在歧视”。

　　公司方面表示“从来没有辞退秋子”

　　，秋子只是“等待分派”，属于“待岗”而非“待业”。由于双方劳动关系依然存续，所以“违约金”无从谈起，但公司可以返还秋子培训费、报销差旅费。

　　但秋子认为，赵炎在和自己对话中的言行，例如“我们可以撕毁合同”“你可以找别的工作”等话语，已在事实上解除了劳动合同；自己在被分校退回后就没有被华北大区安排任何工作，也没有人主动向她提出，而1月以来的工资未领到。

　　关于“是否存在歧视”，公司方面表示，赵炎的言论对秋子造成了伤害，公司对此表示抱歉。但赵炎不是公司人事部门负责人，没有安排工作、确定劳动关系的职务权限；同时其个人的一些歧视性言论，不能代表公司，也根本不是公司人事部门的真实意思。

　　公司方面表示，对秋子并没有相貌歧视，否则，在面试阶段、培训阶段、考核阶段，随时可以否决录用她。总经理栗浩洋对秋子说：“我们不仅没想过辞退你，甚至害怕你去别的单位工作。我们拿核心、机密的教学技术来培训你，一定不可能想把你排除在外。”

　　秋子的回答斩钉截铁：“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昂立。”

　　两个多小时“闭门对话”后宣布和解

　　9日，双方在历时两个多小时的“闭门对话”后，宣布和解。

　　双方在共同声明中表示，秋子将继续在昂立公司任职，但不再作为教师身份，而是从事公益事业领域的工作。公司同意秋子的前两条诉求，但不作经济补偿。公司将提供一份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并承诺秋子一回到郑州就能领到工资卡和新的劳动合同。

　　昂立公司还发表了一份“反歧视声明”，其中提到“我们谴责一切歧视行为”。

　　昂立公司告诉记者，秋子的工作可以不限地域、不限行业，也可以代表公司在其他公益组织进行工作。据了解，秋子已在公益事业领域从事了三年的艾滋病志愿者工作。

　　走出调解办公室的秋子面带笑意地对记者说：“我没想到和解得这么完美。双赢，挺好！”

　　隐性柔性歧视“有违精神，不违条文”

　　秋子可以轻松了。但一个问题在记者的脑海中久久盘旋：假如调解不成，又会怎样呢？

　　为本案双方调解的调解员施健保对记者说：“实话实说，和解对于秋子是最好的结果。”

　　就业歧视，早已不是一个新话题了。然而，就在几天前，又传出苏州一家企业将22名被体检查出携带乙肝病原的员工“集体辞退”。

　　纵观历年来的就业歧视，可以画出一条“路线图”：过去，以年龄、性别、户籍歧视居多，包括招收公务员，明确规定年龄在35岁以下，有些单位明确规定不招收女性，或者不招收外地户口的适龄工作者。此后，容貌歧视、身高歧视出现，规定应聘者身高需达到一定界限，并且把外形漂亮作为一个重要条件……

　　让人忧心的是，伴随这条“路线图”的行进，就业歧视的“身段”变得越来越“柔”。

　　劳动法规定：劳动者就业，不因民族、种族、性别、宗教信仰不同而受歧视。然而，在当今职场，上述这些歧视早已是过去时。对于近些年来新招迭出的“有违精神，不违条文”的隐性、柔性歧视，这条原则性的规定，在实际工作中往往无能为力。

　　汇业律师事务所律师吴冬说，劳动法虽然原则上规定就业平等，但缺乏相应的配套细则予以支持。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李坤刚说，英、美等国都有限制就业歧视的专门机构，例如美国设有“联邦平等就业委员会”，英国设有“公平就业委员会”，负责起诉有就业歧视的雇主，这些做法值得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