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家常裴振喜摄
我的糟糠之妻出生在江南水乡,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她从小聪明伶俐,深受父母和奶奶宠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1959年秋她随我去北大荒安家立业。
我们经过八千里的长途列车颠簸,终于到达了终点站———虎林县域。二人又累又饿,疲惫不堪,我就带她在一家小饭馆就餐。她看见了散发着香味的黄灿灿的大馇子饭,以为是蛋炒饭,便欣喜地要了一大碗,高兴地吃起来。可是吃着吃着,就抱怨道:“这蛋炒饭也太难吃了。
”我笑着告诉她说:“这是东北特产。把苞米粒剥去皮、胚而成的大馇子呀!”她这才恍然大悟。
吃了饭,我们就坐上自己农场的敞篷大卡车,三四百里的行程,历时十小时左右,终于来到农场场部。次日,我们继续穿林海,跨草原,天黑时分,总算到达目的地———我的家。她看到我亲手用木笼草盖的简易土房,心里嘀咕着,站在门口不愿进去。百般无奈之下,才硬着头皮进去了。首先见到的是我的“弹簧床”,它是四根“Y”字形的树棍钉在地上,再用纵横两根树棍,与四根立柱连接成一个床架,上铺二三十根杨木棒,放上棉褥等床上用品即可。晚上睡觉人若翻身时,这床就不时发出“叽喳!叽喳!”的响声。
妻子在家时从来没有做过饭菜,不会用木棒引火。所以第一次做饭,费了老半天才把火点着。烧出来的是上生下糊的夹生饭。我们只能凑合吃完,不过总算是在自己家里吃上了妻子亲手做的饭菜,虽然不好吃,但感觉很温馨。
春去冬来,一年后我们又即将上山伐木去了。我这个做糊饭的、没有一点烹调技能的妻子,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却会被安排在职工食堂炊事班工作。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她边干边学,虚心地向他人求教。业余时间,她常走家串户,看、问、学,并不断求教一本厚厚的食谱大全。在实践过程中,渐渐掌握了做北方各种饭菜的一般技能。她的“刀工”运用比较自如,配料准备全面,火候也掌握得恰到好处,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颇受大家好评。
我曾经看到过妻子在农场简易厨房里炒菜做饭时的情景,锅中蒸汽使得草木结构的食堂墙壁上、屋顶上、气窗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厨房仿佛成了一座水晶宫殿。我的妻子在云雾雨露中操作,犹如仙女一般,那情景让我终身难忘。
调回鱼米之乡后,无论气候条件、生活条件都比较优越,过去吃不到的东西应有尽有,生活大大改观,老伴又请教他人,进一步掌握了制作南方饭菜的烹调技能。我们退休后,来京照顾活泼可爱的小孙子。一日饭余,小孙子吃了丰盛可口的饭菜后,得意地伸出了大拇指,大声夸奖说:“奶奶不愧是特级厨师,爷爷是专做糊饭的末(没)级厨师”。逗得一家人都忍俊不禁。曾经干了那么多年炊事工作,虽然得到大家的好评,却没有人为她评定什么“职称”。如今过了花甲之年的她被小孙子赋予“特级厨师”的称号。她笑着说:“哈!我总算有正式职称了。”我不禁在心里感叹:为了这个家,我的老伴付出了大半生的艰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