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人参茶

　　这个学期我不上留学生的课，只是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他们，问问他们现在的学习情况，或者被他们热情地叫住。有时候，他们会打电话向我咨询一些问题，比如到哪家医院看病比较好，买工艺品要注意什么等等。

　　前几天一个音乐系的学生来还我书，告诉我门口牛奶箱里有一包东西，估计是吃了闭门羹的客人留下的——我这个月没订牛奶，所以一直没注意。

我赶忙拿进来，原来是一盒韩国产的高丽人参茶，和去年收到的那盒一模一样，自然是某个韩国学生送的。打电话询问，都不承认，说老师您喜欢就好，赶紧拆开泡着喝吧，至于是我们中的谁回国带来的，您就不必问了。

　　其实，这些韩国同学平时常喝的并不是人参茶，而是大麦茶——用炒过的大麦粒泡的茶，闻着喝着都有一股焦苦的清香味，只是喝惯龙井的我，总觉得大麦茶以凉茶为主，是纯解渴的，不够“中国”，也不够“文化”——当然，我知道这样认为是有偏见的，因为大麦茶是每个韩国家庭常备的饮料，绝对健康，绝对绿色，更重要的是很“韩国”。对于远离家乡的韩国留学生来说，每天能喝上大麦茶，就等于解了一半乡愁了。而人参茶是韩国特产，国家的象征，在他们看来，是最适合用于表示对老师的尊重的——记得有一年寒假刚刚结束，一个韩国小伙子在开学第一课时冲我咧嘴一笑，递给我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根很精致的工艺项链，他的一个同学则捧上一个大盒子——一整套的DEBON护肤品，还很周到地把韩文说明书翻成了中文——他们无不清楚我的韩语会且仅会一个词：塔西玛那哟（再见的意思）。但他们的大师兄很不满意，满脸严肃地冲他们好一阵子嚷嚷，直到我“忍无可忍”地喊停：“课堂上不允许讲韩语！”原来，这位大师兄认为给老师送妇女用品，是对老师的不够尊重，何况项链和DEBON即使价格再高，也都不能代表韩国、代表韩国学生的尊师敬师之意——他送我的是：高丽人参茶！包装也不怎么豪华，但拆开看，小包的袋泡人参茶重重叠叠、挤挤挨挨，量颇不少，很“实惠”，估计是韩国普通家庭常常买的家庭装吧。联想寻常超市里的食品，常常可以见到有普通家庭装和豪华礼品装的区别，于是不由得微笑，深深领受“大师兄”等的心意。

　　从此，一个年级又一个年级，韩国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之间也未必都熟识，但送我的礼物，却固定为人参茶。我想，这不仅是因为韩国人特别“尊老”，高一个年级大一岁都是“前辈”，“后辈”应该服从“前辈”，更是因为高丽人参茶端的是很“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