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可承受之重
可即便如此,两年后的今天,刘煜开始惊呼:“我已经是在非理性投入了,就是拼命砸钱下去看能砸成什么结果。”
他说自己做生意20年,一条原则是“未见数”不可超过20%,如果不可控制的风险超过这个数,“那这个生意就不能做了”。
“但现在,在运作过程中发生了太多变化,把我原来计划好的收支情况全打乱了。”刘说。
2006年的A1北京街道赛就完全超出了刘的想象——他计划投入2600万,最后成本却接近5000万。
当时A1北京街道赛选在亦庄举办,当地的十几家汽车4S店却站出来反对,理由是封闭他们门前街道进行比赛将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刘说自己对此感到很难受,举办赛车本来就是为了推动汽车发展,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要钱的就是4S店。最后,他不得不向每家支付了3万元,并为他们做了一些免费户外广告。
以单个项目的角度来看,刘煜承认,“A1北京街道赛在商业运营上彻底失败”。
裘理谨博士指出,目前中国体育的举国体制宏观环境还没有根本转变,A1这样的试点项目无疑将付出探索者的成本。
事实正是如此。
赞助从来是商业体育的资金来源。但刘发现,尽管A1的广告价格很有吸引力,但一些国企都很谨慎,“我理解,国企领导人需要回避赞助私营国家队所产生的道德风险。”
在种种限制下,前两站比赛的招商情况都很不理想,即将举办的第三次比赛也只得到了上海银行一家的冠名赞助。
转播费,本来是重大体育赛事的一项主要收入,“但对我来说是一项支出项目”刘说,由于A1知名度不高,中国选手也赛绩不佳,他很难获得国有国家队那样的无偿支持。
按照刘煜的说法,A1GP对报道A1中国站比赛的所有外国电视台都收取了转播费用,而他是向CCTV5支付了转播费用的。
更让刘气恼的是,因为私营身份,他还时常遭遇莫名其妙的“隐性成本”。
比如,在首届A1上海站比赛期间,一位政府工作人员负责上海站比赛在浦东机场的接待,用了两辆车和几个易拉宝,最后给了他一张账单——收费七万元。
刘煜表示,这只是一个缩影,在交通、安全保障等各个方面他都碰到过这种困扰。
而且,不仅是商业方面,这个私营国家队从诞生开始就面临着各种体制挑战。
第一步公司注册就曾给他带来过麻烦。
按照各国经营A1车队公司的命名惯例,刘煜最初到国家工商总局希望以“中国A1汽车大奖赛有限公司”的名称注册,得到的答复是“私营企业没有资格注册以中国开头的公司名”。
然后,按照通行的变通方法,刘煜又提出以“A1(中国)汽车大奖赛有限公司”名称注册,这样变通的提前是注册资本至少要5000万人民币。
然而,这个名称再次遭到拒绝,理由是“公司的名称不能以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开头”。
最后,刘只能无奈地在北京注册了“海亿汽车赛事管理(北京)有限公司”。
对此,他至今耿耿于怀:“为什么ABB中国有限公司这样的外企都可以注册,我就不可以?”
刘煜甚至面对着反洗钱的困惑。
由于他运作A1中国队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南非,这种资金调动对一家民营企业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在人民币升值的背景下,中国人民银行为了限制热钱的流入,规定国内私人账号一天只能提取1万美金,而公司账号资金的调动则需要说明用途。
而刘煜在运作A1赛事期间常常需要在短期内进行大量资金的支付,一天只能提取1万美金的私人账户显然无法满足他的需要;而如果通过公司账户支付的话,如何向外汇管理部门说清楚资金用途又是一个难题。
今年2月1日开始执行的《个人外汇管理办法实施细则》规定,对个人结汇和境内个人购汇实行年度总额管理,年度总额为每人每年5万美元。
这显然满足不了刘煜的胃口,在很多情况下他只能用美金进行支付。
“我把钱拿进来我是通过A1消化掉了,支出都是实实在在的,肯定不是洗钱。没人通过烧钱的方式洗钱的吧。”刘煜说,“我确实是特例中的特例,人家很难理解。”
四 窘境中的颠覆者
与街头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截然相反,本届A1上海站比赛的招商形势非常严峻,除了上海银行的冠名赞助外几乎没有斩获;门票销售更是冷淡,截至4月6日为止,5万张门票实际售出不到150张。
“其他都是送的,我现在接到索要免费门票的电话甚至很开心,否则还得雇车拉人去赛场。”刘自嘲道。
在不断亏损的情况下,刘煜的资金还能支撑多久?
刘煜表示如果按照今后每年1500万美金的投入——由于第一年的重大亏损,A1组委会已经降低了中国队的参赛费,未来几年内即使A1在运营上出现重大闪失,也不会对他的经济状况造成太大影响。
但他承认,手里的流动资金已经很紧张了,“我有时已经需要向老婆借钱了。”
当然,刘煜目前仍然很坚定,“80层的高楼在建到30层的时候你不能说你已经亏掉30层了,要等到80层全部完工后才知道盈亏。我希望在通过一两年的运作做到收支平衡。”
值得关注的另一重价值是,尽管刘仍在财务泥潭里跋涉,但两年内,作为一个旧有体系的突围者,刘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颠覆者的角色,并推动了中国体育商业化的改革细节。。
刘的最大感慨是,中国的体育产业环境太不成熟,他一直在寻找能够帮助他进行商业推广的体育中介公司,“骗子公司见了不少,真正能让他信任的合作伙伴却一家也没发现”。
刘煜认为,这种情况只有市场化的职业赛事能够改变——“扑克你永远打不过赌徒,因为他们以此为生。”
第一届比赛时,A1上海站的医疗支持单位是由大赛组委会医疗办公室指定的,定价权也在医疗办公室手里。结果,价格大大超出了海亿公司的预期。
刘煜认为,这一类价格浮夸在以往国家办体育的情况下是普遍的:“当事的双方都是国家机构,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钱,多一点少一点没太大区别。”
但海亿公司花的是个人的钱,所以刘提出通过了通过医院间的比价来实现竞标,“第二届,通过这种方式,成本下来了,效果上升了”。
再如A1中国队的车手选拔机制,原来是按传统的国家队要求,必须大面积地公开考试选拔,这被刘煜称为“现代科举”制度,既不科学——一局定输赢很难全面考察车手,又过于昂贵——第一年,国家体育总局汽车摩托车运动管理中心要求他支付200万去珠海举办比赛选拔车手。
结果,经过充分的沟通,汽摩管理中心同意A1中国队今后不必通过公开赛选拔国家队选手。
裘理谨博士认为,“A1国家队的这些探索,很有价值。甚至为一些2008年的奥运项目,比如为马术、赛艇的商业化运作提供了参考。”
如果说,刘对财务上的窘境还有所准备的话,更让他无法掌控的则是比赛的成绩,而这,直接取决于车手。
由于刚刚起步,A1中国队至今还未培养属于自己的车手,为A1效力过的4名中国车手一直都是按照一站一签的形式与A1中国队签约,这导致队伍极不稳定。
4月4日,A1中国队的荷兰籍华裔车手董荷斌突然宣布退出上海站比赛,加盟GP2赛事。刘煜不得不连夜联系了身在英国的另外一名主力车手程丛夫,要求对方以书面答复的形式保证参加A1上海站比赛。
期间最让刘煜气愤的是,董离去不久,F1的主席伯尼·埃克莱斯就给A1中国领队骊春韦打来了“关切”的电话。
刘说:“他肯定是在幸灾乐祸。不过,至少说明A1中国队已经引起了伯尼的重视,他害怕了。”
刘煜表示,无论如何控制成本,都会将更多资金投入到对车手的培养。
“没有丁俊晖、刘翔,谁会关注台球和跨栏。所以我下面就是埋头培养A1中国队的车手。”
说到这里,刘煜激动起来,扯着嗓子:“如果我自己能比他们开得更快,我会毫不犹豫地从主席看台跳下去!”(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记者 李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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