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版昆曲《牡丹亭》将在皇家粮仓上演(组图)

林兆华

林兆华与汪世瑜

皇家粮仓外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牡丹亭》中这段最著名的曲辞，竟谶语般地唱念出六百岁“戏曲活化石”昆曲的盛衰与往复：明清时“姹紫嫣红”的繁华，近世“断井颓垣”的式微，直到2001年入选“世遗”后的“良辰美景”，昆曲艺术的跌宕命运，比那一番水磨腔还要委婉曲折。

　　今年，北京，昆曲的“赏心乐事”，将在谁家院中吟咏出无边春色？

　　2007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一篇题为《昆曲应该在北京长期驻演》的政协委员提案，提出昆曲在“解决了生存和温饱”之后如何继续发展的问题，引发了昆界内外的关注和讨论。

　　提案从地域、观众、南昆北演等方面来考量目前的昆曲保护工作，从正宗、正统、正派来说明昆曲全面振兴要遵循的原则，并呼吁在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首都北京为昆曲创造长期的驻演条件，由此从全国范围形成对昆曲艺术的高度关注，为昆曲的生存与发展提供良性的生态环境。

　　事实上，已经有敏锐的文化人率先体察到昆曲气候的大幅转暖，预计到以商业手段在京都文化土壤培植昆曲的良好收益，并且已在默不作声地策划筹备着大胆而令人鼓舞的项目。

　　2007年5月18日，就在昆曲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首批名录6周年这天，一个“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完美结合”的奇迹将盛大揭幕：普罗艺术出品的厅堂版昆曲《牡丹亭》将在位于北京东四十条南新仓的皇家粮仓里上演，并从此长期驻演北京。在600年历史的皇家粮仓上演同样有600年历史的中国昆曲，这将成为北京文化创意产业最富传奇色彩的篇章。

　　普罗艺术长年致力于高雅音乐传播，在爱乐圈内颇有名气，但在大众视野的“一夜成名”还是因为旗下“吉祥三宝”的窜红。“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未尝不是好事。”普罗艺术老总王翔耸肩而笑。对于他来说，做成一个令人瞩目的文化项目，远比赚钱更具诱惑力。所以，是否具备文化底蕴是其商业立项的首要标准。“百戏之祖”的昆曲，是中国文化之集大成者，名副其实的国之瑰宝，理所应当的不二之选。

　　既然做昆曲，必选《牡丹亭》。是由于它在中国戏剧史上的崇高名望，也是因为它无法湮没的文采才情，更因为它讲述了一个具有永恒美感的爱情传奇。《牡丹亭》可谓是最能体现昆曲精致浪漫的一本戏文。

　　曾亲自参与修改厅堂版《牡丹亭》的王翔用“艰苦卓绝”这个词来形容耗费在这个项目上近一年的心血。无数版本珠玉在前，厅堂版《牡丹亭》如何能保持卓越品质？在无数的思考、停顿、受挫之后，“文化复归”这个词刷亮了所有人的大脑：抛弃从清末以来的舞台式昆曲表演，首次回归明代昆曲原生态的“家班”形式，在皇家粮仓的古拙空间，复生明代传奇剧目的悲欢离合。

　　而请到林兆华、汪世瑜压阵的超豪华班底，令所有对厅堂版《牡丹亭》项目心存观望的人都吃一惊：看来要玩真的！“大导”林兆华，国内著名的戏剧导演，话剧界的翘楚人物；浙江省昆剧院的老院长汪世瑜，以“巾生魁首”蜚声海内外。戏剧巅峰人物与昆曲大师的完美结合，将冶融东西文化的舞台呈现方式，为中国昆曲寻找一条最具创造力的审美路线。

　　主创班底既定，步入正轨的一切有条不紊地展开。出品方十赴昆曲原发地江浙两省挑选演员，一遍遍讨论、推翻、重立演剧空间(舞美)，定制演出专用乐器，甚至连找绣娘手绣行头、提前订制头面点翠，琐碎而有序地全面铺开，仿佛都在热扑扑地催问着：快点，再快点！5月18日，那个惊艳登场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

　　明代昆曲的原生态形式到底是什么样？如何重现失踪几百年的“家班”演出景象。汪世瑜在皇家粮仓里，用他迈了几十年的台步丈量了个来回，胸有成竹。

　　昆曲最原始的表演样式来自江南的私家园林。一个大户人家拥有一座园林，蓄养一个昆曲家班，三五知己或同门同族雅集宴请，按全本或单出剧目出演，以娱心性，乃是豪门望族最时尚的文娱消费。民国晚期，中国戏曲的演出开始从传统的戏台向三面墙的舞台进化，目前原始的戏台已都成为文物和遗址。

　　皇家粮仓，这座比故宫年长10岁的古仓，俯瞰过明清24代君王，见证了民国与1949年后的全部京都历史，是全国仅存、规模最大、现状最为完好的皇家仓廒。这座墙体厚1.5米、高度达9.9米的空间恢宏的古代建筑，有着令人惊讶的奇佳声学效果。

　　这座古朴而别致的文物遗址，令汪世瑜有足够信心以昆曲表演的肇始状态将《牡丹亭》精致呈现，真切再现六个世纪前曼声徐度的雅致蕴藉，再现柳梦梅、杜丽娘爱情传奇的不灭力量。没有麦克风和扬声器，演员完全靠嗓子和身段，观众抬头可仰视旦角莲步，裙裾暗香迫近眼眉；没有伴奏带，唯有乐师的现场演奏，贯耳即闻曲笛幽咽，丝弦婉转如琢如磨。

　　“大导”林兆华有时把艺术颠覆到极致，却更多地敬重和礼遇中国传统文化的渊博。复归明代演剧方式的念头，令林兆华兴致勃发。厅堂版《牡丹亭》，将做出一个原汁原味的明式戏台。连“堂名担”这种几乎绝迹、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古代昆曲舞台形式，都被发掘出来原样呈现。不过，总令人意想不到的林兆华，大约也不甘心只照搬直抄。《牡丹亭》的唯美空间会不会带着点林氏话剧的先锋性，这是个令人期待的伏笔。

　　对原著剧本的改编是一个难以割舍又不得不做的过程。戏剧的艺术感染力来源于人物与情感的冲突，尤其是对于现代剧场里的现代观众，更要以简洁交待、迅速推进来抓牢注意力。原始的折子戏常常只能停留在对昆曲艺术的文人式把玩的审美层面，而故事本身的戏剧张力缺失殆尽；全本连台的演出方式由于时间太过冗长，给当代观众的欣赏带来巨大压力。所以，厅堂版《牡丹亭》将规避折子戏与全本连台的弊端，同时兼顾原著的曲词格调，大删枝蔓，不伤雅致，令人期待它将成为调动昆曲观赏兴趣、推动昆曲普及、实现审美共性的最佳版本。

　　5月18日，它很快就要来了。

　　据说票价不菲，因为一场只能容纳50位尊贵观众；

　　据说生旦演员千里挑一，并尽得汪世瑜、张继青的绝学亲传；

　　据说开演之前有美轮美奂的“牡丹宴”，还有一柄漂亮得出奇的折扇相赠；

　　据说戏未开腔已有海外演出商来打听和寻求合作；

　　……总之，在皇家粮仓这一特殊景观所呈现出的厅堂版昆曲《牡丹亭》，确实值得期待，它将无可置疑地成为2007年城市文化的焦点事件。为了保留和传承文化遗产，为了向更多人更广范围地传播华夏精粹，吃苦若斯，痴心若斯，也颇令人感动。在2008奥运为北京凝聚全世界目光的时候，这样一部国粹更加具有积极而特殊的意义，因为它代表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文化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