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母和养父母

　　漫冰

　　几天前，我接连收到郑珍的两封E－MAIL，她显得非常急切，说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左右为难，苦闷而彷徨的她想尽快见到我，希望我能够帮助她，给她出个主意。我立刻给郑珍回信，约定几天后见面。

昨天，我再次接到她的短信，内容已经是十万火急：即将崩溃的我想立刻见到你！我连忙抛下手头工作，和她约定了见面地点。尽管我们彼此是陌生人，可是一看到我，郑珍就如同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般，她轻轻拉住我的手，还没有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哗哗流，还不时用泪水模糊的双眼依恋地看着我。站在我面前的郑珍稚气未脱，我甚至依稀能够看见她脸上的茸毛。我轻轻拍拍她抖动的肩膀，任她委屈的泪水肆意流淌，两三分钟之后，郑珍渐渐停止了哭泣，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说：“对不起，我快要崩溃了！”

　　此事之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苦恼，这么痛苦，这么无所适从过！从小到大我一帆风顺，几乎没有什么烦恼，我的生活无忧无虑！虽然家境并不是很富裕，父母亲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又没有什么社会背景，很平凡的家庭。但是在这个家里却时时处处洋溢着温馨、和睦和关爱。据说父母是30多岁才有的我，人常说，年龄大，得孩子不容易！所以他们对我这个惟一的女儿十分疼爱，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疼了”。我6岁那年，有一天下大雪，半夜里我突然发高烧，那时出租车很少，心急如焚的父母亲一个背着我，一个在旁边用棉袄护住我，跌跌撞撞就往医院跑。由于路太滑，背着我的父亲摔倒了，脑门上磕了个大包，流了很多血，可为了保护我，倒在地上的他双手始终托着我的臀部没有松开。父亲脑门上留下一个很深的疤，至今还在，每每看到它，我心中就涌起感动和感慨。那次，我在医院打了三天三夜吊针，母亲守了我三天三夜。我终于出院了，母亲却因为过度劳累和担心而大病一场。小学六年时间，不管刮风下雨、严寒酷暑，上学放学都是父亲接送我。上中学之后，因为心疼年近50的父亲，我坚持不让父亲再送我上学。可是每逢天气不好，以及冬天的早晨，父亲总还是坚持送我上学，我无论怎样都拗不过他！那时，在我家楼前有一片低洼地，每逢雨天就形成深深的积水，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父亲背着我淌过那段积水。每次，我都会把头深深地贴在父亲温暖、宽厚的脊背上，我在默默地享受这人间的美好亲情……父母对我无尽的关爱和照顾让我一天一天长大，可父母亲却在一天天衰老，我算是个懂事的孩子，父母的勤劳、关爱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铭记心中。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诫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尽自己的所能孝敬父母，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意外？为什么生活会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那天放学，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回家，有人发现有一对中年男女好像一直跟着我们，虽然奇怪，但是大家都没有在意，因为那俩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是此后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而且有一次，我发现那两人一直跟到我家楼门口。我心里有点嘀咕，也有点害怕。回到家，我和父母亲说起这事，没有想到他俩听了之后竟显得很紧张，一再追问那两人的年龄、长相，以及他们问我什么话没有。晚上，父母亲关上他们的房门，在里面一直小声说着什么，我准备睡觉了，他们房间的灯还亮着。发生什么事了？这对中年男女会和我家有关系吗？第二天一早，父亲告诉我，从此他要接送我上学、放学。我问为什么？和那两个跟着我的人有关吗？父亲答非所问地说没什么。我的心开始无法平静了，不可能没什么！我这么大了，父亲怎么又突然要接送我呢？还有，那两个神秘的中年男女又是谁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那天放学比往常早，我出校门时，父亲还没有来接我。我决定自己回家，然后打电话告诉父亲别去接我了。谁知就在半路上，那对曾经跟着我的中年男女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把我前后堵住，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俩人就抱住我放声痛哭。更让我惊奇的是，那女的一边哭一边说：“孩子，孩子，妈想死你了！让妈好好看看！”我被突如其来的事件给弄懵了，他俩是神经病？还是认错了人？缓过神的我不顾一切试图挣脱他们，我大声叫喊：“别，别，干什么呀！你们认错人了！”可是，他俩却将我越抱越紧：“孩子，我们怎么会认错呢？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的老家在山东，他们把你从山东抱过来的。你左耳朵后面有个黑痣，尾巴骨附近有个青青的胎记，还有，右脚板下有……”我越听越害怕，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一切？他们到底是谁？周围围了不少人，这时的我像个呆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他俩拉扯、搂抱、哭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父亲冲进人群，我才猛然清醒。我一把抱住父亲：“爸爸，爸爸，你终于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吓死我了！”父亲紧紧把我搂在怀里，那两个中年男女竟然和父亲拉扯起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无奈的父亲只好将那对中年男女一起带回我们家。

　　这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同样也是一个让大家无比难堪、尴尬的场面。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身世，父母亲曾经想对我隐瞒，为此，他们付出了许多———背井离乡、远离亲朋、担惊受怕，尤其还要背负面对我的愧疚等一系列的精神负担。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我的亲生父母还是找上门了。这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尤其对于我，太残忍了！我的父母亲，哦，不，我的养父母指责我的亲生父母不守信用，“当初说好了，你们满口答应永远不见孩子，永远不提孩子的身世，为什么在我们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成人之后，你们来认孩子呢？如今，你们不仅扰乱我们的生活，破坏我们的家庭，而且还要夺走孩子，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而那对中年男女，不，我的亲生父母也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人心都是肉长了，十几年了，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孩子！我们都后悔死了！每年她的生日，我们都要在家给她买个蛋糕，替她点上生日蜡烛，帮她许下心愿，逢年过节，饭桌上都给她摆上碗筷，我们在心里喊着她，述说无尽的思念和愧疚，多少次，我们在梦里相见，在心里，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她毕竟是我们身上的肉呀！如果这辈子不认回我们的女儿，我们就是到死也难以瞑目！”看着悲痛、伤心的他们，我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是啊，亲生父母当年离开我也是万般无奈，在这个世界上谁舍得抛弃自己的亲骨肉？他们虽然没有养我，但是同样有恩于我！这时，养父母拉住我的手说：“从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深深地刻在我们的脑海里。第一眼就让我们决定为你付出一切。如今，你渐渐长大，而我们一天天地变老，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全部。如果没有了你，我俩还活什么？你就是我们后半辈子的依靠和希望！”我觉得养父母说得有道理，他们为我付出那么多，现在该我回报他们了？我怎么忍心离开？可亲生父母那一边怎么办？他们毕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的血液中流淌着他们的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还有，我在母亲的肚子里还呆过9个多月呢？现在他们想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一起，也没有错呀！更何况，我上面的两个哥哥，一个不幸遇难已经不在人世，另一个现在国外定居，亲生父母身边现在也没有一个孩子，他们也同样需要人照顾，需要有孩子在身边。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左思右想，恨不得能够一分为二，一半给养父母，一半给亲生父母。这样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可是，这显然是白日做梦。我又想，不如自己辛苦一些，两边跑，这边住住，那边再呆一呆。可是仔细琢磨，也不现实，我毕竟要上学，那么，等自己以后有能力了，把两边的父母接到一起照顾。这是个好办法！谁知养父母一听就变了脸色，而且养父第一次用那么严厉的口吻对我说话：“我们的态度很明确！不行，绝对不能认他们！他们不讲信用，而且卑鄙无耻！知道吗？这是他们的阴谋！退一步，即使他们答应只是认你，并不把你要回去，但是他们的话谁还会信呢？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你从我们身边夺走！所以说，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你难道愿意永远离开我们吗？”我一个劲地摇头，我的脑袋都快要炸裂了，我陷入到万般痛苦之中！为什么要让我做如此痛苦的抉择？都是爱我的人，为什么却让我如此痛苦？我到底该怎么办？（解诗萌插图）欢迎广大读者就主人公的命运和困惑发表议论，为其支招、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