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河南省油脂公司总经理李振彬贪污案背后调查

　　巨额国资被占用转移无法追究

　　——原河南省油脂公司总经理李振彬贪污案的背后

　　在李振彬的掌控下，爱厨公司及金麦浪公司自2002年成立以来，其经营所需的资金全部由油脂公司和油储库无偿提供

　　据华建鉴定所的鉴定结论：本案国有资金流失共计3863万元

　　“子公司”赚足了，而国有的“母公司”却空了。

　　郑州市管城区检察院检察建议书建议国有公司购回全部个人股份

　　法制网记者 孙继斌

　　法制网通讯员 邢宏伟

　　4月3日上午，原河南省油脂公司总经理兼河南省国家油脂储备库主任李振彬站在了郑州市管城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被告席上。根据管城区人民检察院的指控，李振彬涉嫌贪污11万元。4月9日，判决书下达，李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李振彬没有上诉。

　　但据记者了解，这起案件并不像判决书说的这么简单，李振彬的问题也并非简单的刑事犯罪这一块，整个案子涉及的金额也并非是11万元。记者更关注的是，作为国有企业的河南省油脂公司(以下简称油脂公司)、河南国家油脂储备库(以下简称油储库)的巨额国有资金和国有资产如何在看似合法的方式和管道下一步一步地被占用、被转移从而流失的问题，而这一步步的精心布局和设计都是在李振彬任上完成的。

　　另一方面，虽然造成了国有资金的被占用和国有资产的流失，但因为看似操作合法，办案机关无法将其作为犯罪来追究。每谈到这点，参与办理此案的管城区检察院的检察官都极为痛心和无奈。这一点，更应该引起有关监管部门和全社会的高度关注。

　　油脂公司成立子公司国有股份逐渐被稀释

　　油脂公司是粮食厅主管的国有企业，主营业务是油脂购销，2003年2月经省政府批准为河南金地集团的子公司。2001年1月，李振彬走马上任总经理并担任法定代表人。同时，他还担任油储库的主任和法定代表人。油储库是由油脂公司投资成立的国有粮食购销企业。

　　李振彬上任一年多后，开始实施了他的计划。2002年4月2日，由油脂公司出资并控股的河南爱厨植物油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厨公司)成立，注册资本350万元，油脂公司出资140万元，占股份40%。李振彬开会动员油脂公司的部分职工以自然人身份拿钱入股，出资3万元以上列入股东名单，不足3万元的出资并在一起，以油脂公司工会的名义入股。

　　22天以后，即2002年4月24日，由爱厨公司出资并控股的河南金麦浪谷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麦浪公司)注册成立，注册资本235万元。其中：爱厨公司出资80万元，占34%；油脂公司16名职工出资155万元，占66%。这两家公司，李振彬都以自然人身份入了股，并都由他担任法定代表人。还有，这两家公司的注册地点就是油脂公司的办公地点，即郑州市郑汴路624号。

　　成立公司当然不是目的。不到一年，即2003年3月18日，爱厨公司的股权结构发生了变化，金麦浪公司参与进来，油脂公司不再是大股东。这一天，爱厨公司增资为820.6万元，股权结构变为：油脂公司出资不变，仍为140万元，占17.1%；油脂公司的工会出资113.5万元，占13.8%；金麦浪公司出资100万元，占12.2%；34名职工出资237.1万元，占28.9%；而与粮油行业毫不搭界的一家公司即郑州仕佳通信科技公司成了控股股东。它出资230万元，占28%。而据此后检察机关的了解，爱厨公司的出资表上有这家公司的出资数额，但这家公司的账上却没有向爱厨公司投资的财务记录。实际的情况是，这家公司的一位副总是李振彬的朋友，他同意公司作为爱厨公司的名义股东。

　　经过这样的一番公司运作，两家国有企业、两家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都是李振彬，人力资源和资产设备都由李振彬完全掌控和调配。2005年，金麦浪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更换为与李振彬关系密切的一名油脂公司的副总。

　　国有资金被无偿占用国有资产被悄悄转移

　　在李振彬的掌控下，爱厨公司及金麦浪公司自2002年成立以来，其经营所需的资金全部由油脂公司和油储库无偿提供。

　　爱厨公司成立时的资金仅350万元，连续几年都是占用油脂公司的流动资金在经营业务。据河南华建司法会计司法鉴定所（以下简称华建鉴定所）的鉴定材料显示：2002年底爱厨公司占用油脂公司资金2208万元，2003年底占用6780万元(其中借款3810万，货款2970万)，2004年底占用4262万元(其中借款3110万，货款1152万)，2004年底占用420万元。这份材料还显示，到案发前，油脂公司共计向爱厨公司转款1019万元。此外，爱厨公司不仅业务主要来自于油脂公司，而且还欠着油脂公司的款不还。比如，2004年9月和11月，爱厨公司从油脂公司拿到加工毛豆油和棉油的两笔业务，但到案发前，爱厨公司仍欠着油脂公司274万元未还。

　　除了流动资金，爱厨公司成立以后使用的生产设备等固定资产，有一部分是油脂公司购置的却被爱厨公司无偿占用。这部分资产的价值达367万元。

　　金麦浪公司也有类似的情况。

　　不仅无偿使用有形资金和资产，油脂公司的无形资产也被盯上了。“爱厨”是油脂公司独家拥有的比较知名的注册商标。2003年在油脂公司的一次会议上，李振彬提议并决定将“爱厨”商标给爱厨公司无偿使用，没过多久，又将该商标变更为爱厨公司所有。由油脂公司注册的另一个商标“金豫”在2005年8月也无偿转给了爱厨公司。

　　由油脂公司投资成立的珠海市金豫营养油品厂1995年11月申请注册了“金麦浪”商标，2000年1月国家商标局核准注册。但该公司刚用了3年半，在李振彬的“关心”下，“金麦浪”商标2003年8月也被无偿转让给爱厨公司使用。

　　如果说商标的转让还有些明目张胆的话，生产许可证的转移可就让人“拍手叫绝”了。2003年4月25日，油脂公司以位于郑汴路624号院内的自有中小包装线为依托申请取得全国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证书编号：QS410102010374，爱厨公司也使用该生产线申请了许可证。由于同一生产地址、同一生产线不能申报两家企业，2005年4月，有关人员以油脂公司今后不再生产为由，并以油脂公司名义申请注销了该公司的生产许可证(据了解当时油脂公司班子成员并不知晓)，致使油脂公司与爱厨公司分家后，无法开展正常的中小包装生产销售业务，重新申办也因其生产线被爱厨公司占用无法被受理。这样，油脂公司的中小包装生产销售业务全部无偿转移到了爱厨公司。

　　利用国企业务获取巨大利润通过报销垫支侵占国有资产

　　从华建鉴定所的材料记者看到，不仅无偿利用、占用油脂公司的流动资金、设备乃至无形资产发展自己，爱厨公司、金麦浪公司更是利用油脂公司提供的业务壮大自己，从油脂公司身上两公司获取了巨大利润。

　　比如毛豆油进口业务。从2003至2004年，爱厨公司利用油脂公司毛豆油进口配额,进口毛豆油11850吨，购进平均单价为5887元/吨。2004年2月和4月，爱厨公司先后销售给油脂公司2400吨和3000吨，销售平均价格为7400元/吨，比购进单价高出1513元/吨，从而使爱厨公司不当获利817万元。另外，剩余的6450吨毛豆油，爱厨公司以均价6519元/吨的销售价格计算，比购进平均单价高出632元/吨，使爱厨公司获利407万元。此项业务使爱厨公司获利达1224万元。

　　从2002至2005年，爱厨公司通过从油脂公司低价采购散油又高价卖给油脂公司、用油脂公司资金从其他单位购进散油后高价卖给油脂公司、从油脂公司低价购进后销售给其他单位或进行加工生产等手段赚取利润。爱厨公司通过与油脂公司这种关联业务连续几年赚取利润1020万元。

　　爱厨公司赚得盆满钵溢，金麦浪公司也不含糊。从2002年至2004年，油脂公司委托金麦浪公司从省内各地市国家粮库购入磨粉小麦32万吨，一项业务就使金麦浪公司获取利润570万元。

　　两个公司不仅从油脂公司获取业务，甚至还直接到两家国企报销费用。据不完全统计，3年多时间，爱厨公司在油脂公司和油储库直接报销及垫支各种费用270万元。2003年至2005年，爱厨公司的广告宣传费、购置设备、耗材等费用在油储库报销132万元。2002年5月至2006年5月，油脂公司还代金麦浪公司缴纳养老保险和电话费共计7.6万元。

　　公司肥了，股东自然也挣了不少。据了解，3年来，仅李振彬个人从两家公司分红就达43万元。

　　据华建鉴定所的鉴定结论：爱厨、金麦浪两家公司占用油脂公司和油储库的国有资产、资金以及业务而从油脂公司和油储库获取利润，导致国有资金流失共计3863万元；截止2006年5月底油脂公司应收回货款及欠款共计1071万元。

　　上海成立新的公司国企空了金蝉脱壳

　　李振彬的第三步棋想得更远更深。2004年11月他在上海注册成立了上海爱厨金麦浪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注册资本300万元。其中，爱厨出资210万元，金麦浪出资90万元。他还是法定代表人。

　　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呢？公司的网站是这样介绍的：是一家集商业、贸易及服务于一体的股份制公司，全权代理爱厨公司的“爱厨”牌系列食用油在上海和华东地区的市场营销及其他相关业务；经营品牌：“爱厨”牌，“金豫”牌。李振彬在上海成立这样的一家公司目的不言自明。

　　记者无意间打开了爱厨公司的网站，立刻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这是一家欣欣向荣、前程似锦的企业，但从公司的介绍上你也看不出一点与油脂公司的关系。公司的网站是这样介绍的：2003年荣获“河南省名牌产品”称号，2003年获得“河南省质量管理先进企业”称号，2004年再次荣获中国粮食行业协会“放心油”称号。2005年，“ICHOOSE”商标被省工商局、省商标协会授予“河南省著名商标”的称号；2005年12月“爱厨”牌系列食用油荣获“国家免检产品”荣誉称号。2006年8月公司通过HACCP食品安全管理体系认证。为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壮大企业实力，公司投资近一亿元在新郑市薛店镇兴建了“爱厨工业园”。在经营上，要做中原油王，创全国名牌。

　　“子公司”爱厨公司、金麦浪公司吃饱了，赚足了，而国有的“母公司”油脂公司却瘪了，空了。到案发前，油脂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只有4万元。此时，李振彬觉得该从国企撤退了。于是，在2006年6月，他向金地集团请辞，辞掉了在油脂公司、油储库的职务。专门经营爱厨公司和上海公司。辞职之前，李振彬还做了一件事：他找了一家审计事务所，对油脂公司、油储库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检察建议股本回购避免重大国资流失

　　当然，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李振彬的辞职引起了省纪委和检察机关的注意。很快，他贪污的事实浮出水面。2006年10月23日，李振彬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同年11月3日被逮捕。对贪污的指控，李振彬供认不讳，但对挪用国有资金和侵占国有资产的问题他百般狡辩。这也难住了办案人员。本着严格依法办案的精神，检察机关对这个问题没有追究。

　　如何最大限度地挽回国有资产的损失呢？检察机关费了一番思量。在充分吃透案情的情况下，管城区检察院向金地集团发出了检察建议书。建议依照《公司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在不损害个人股东合法权益的前提下，以股本回购的形式，组织国有公司收购爱厨公司中的个人股份。如能成功收购全部个人股份，建议以适当的方式改变爱厨和金麦浪公司相互参股的现有状况，变更爱厨公司的企业性质为国有企业。对于其他公司在油脂公司的借款，应采取法律手段依法予以追要。省粮食厅、金地集团和油脂公司的新班子，采纳了检察建议。

　　接着，油脂公司作为股东召开了爱厨公司的股东会，爱厨公司的个人股份和国有股份之外的其他法人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油储库。这样，爱厨公司就变成了油脂公司占股份17.1%、油储库占股份82.9%的国有性质的企业。同时，爱厨公司从金麦浪公司撤回了股份，金麦浪公司也归还了原来占用的油脂公司资金，这样就改变了两个公司互相参股、纠缠不清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