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砖窑主：执法部门只管罚款 交完钱可继续开工

　　执法部门的思维考量

　　与王兵兵窑厂相隔不远的，还有另外几家砖窑厂。相对而言，王兵兵砖厂的规模“还算不错”。

　　王兵兵的黑砖窑所在位置位于村内面的一座400多亩的土山上，这座山由王东记承包了20多年。

　　事实上，据官方统计的数据表明，就目前查明的情况来看，洪洞县90余家窑砖厂中仅有两家具有合法手续。

　　“我怀疑这两家砖窑厂的证件是否为真的，”洪洞县委宣传部李颖明说，“因为国土资源部不批这个证。”——国土资源部不允许用黏土烧制砖品。

　　既然国家有关部门早有明文规定，那么，这些非法的黑砖窑又何以“大行其道”存活许多年？

　　6月18日，在王兵兵家，其妻张梅向记者出示了2007年3月28日广胜寺矿管所下达的《广胜寺所制止国土资源违法行为通知书》（洪矿管制2006第1号文），通知上认为王兵兵砖厂“未经采矿许可，擅自开采黏土加工砖瓦”，要求其“自2006年3月28日起停止违法行为”，并在“3月29日到广胜寺矿管所接受处理”。

　　“我们向交给广胜寺矿管所交了2000元罚款，但他们没有开具任何收据。”张梅说。

　　“丈夫出事后，我已经花了6万多元。”张梅说，这笔钱中的3.3万元给了当地派出所，1.8万元用于给工人发放工资、购买衣服和支付医药费，其他费用包括工人的吃饭等开支。

　　“这些他们都开有收据。”张梅说。

　　当记者提出看一下收据时，张梅犹豫了一下，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黑色公文包，“都在这兜着呢，”但很快，她有改变了主意，“要是这个给你们看了，我们全家都会有危险。”

　　事后，记者通过内部渠道看到了一张写有“收到王兵兵壹万壹千元整”的字条，落款为“广胜寺派出所张安喜”，落款时间为2007年5月31日。

　　黑砖窑事件的背后推手

　　离王兵兵窑厂大约二三公里左右，窑主郝根平的厂也在此次整顿行动中被关停了。现在，他天天留在山头守着成型的砖坯。

　　“除了规模稍微小一点以外，我的厂跟王兵兵窑厂不同的是，工人多是本地人，男工工资每天35元左右，女工每天30元左右，工作时间不会超过10小时。”对于王兵兵黑砖窑事件，郝根平叹着气说，“赚钱也不要太缺德，不要太没良心了”。

　　郝根平说，其实砖厂老板都知道过分地开采黏土会造成水土流失。但是，除了要交纳一定数额的罚款以外，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更严重的后果。

　　郝根平说，每年国土部门都会到窑厂来一次，“他们来了也就是罚款”，且每次罚款数都在1000元以上，“我的厂也被罚过，具体数目不方便说，但肯定超过了2000元。”“基本都不开收据，如果开的话，比实际交的罚款要少。”

　　每次只要执法车一到村口，这些窑主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收拾好东西准备撤离，“关键是把账本带走”——这里面涉及到窑砖厂买进煤的数量。郝说，环保部门往往依据砖厂的用煤量来推算排放废气量，收取排污费。另一个就是卖砖的数量，“这些重要账目都要收好”。

　　“到砖窑以各种名义来收费的执法部门比较多，所以我们看到执法车就跑。” 郝根平说， “首先是停产，等你交纳一定罚款以后，又可以继续开工。”

　　洪洞县国土资源局广胜寺矿产资源管所中心所副所长张全章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称，“罚款是目前管理黑砖窑比较有效的办法，只是执法人员前脚一走，黑砖窑跟着又开。”

　　但实际上，罚款对窑主来说，并没有起到真正的震慑作用。“交罚款几乎成了执法与被执法者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曹生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窑主说。

　　“窑厂没有任何证件，有关部门都知道，但一直没取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洪洞县纪委一位姓任的工作人员称。

　　村民的不多管闲事

　　一个疑问是，一年多时间以来，为什么王兵兵的邻居没有举报？

　　“这事确实不合乎人情。”原广胜寺镇政府退休老干部叹着气说。退休后，这位老干部住到了三条沟村乡下。

　　“春节前夕，我还看见有没回家的窑工，大概有十来人，尽管胡子拉喳，但依然掩饰不了那种稚嫩的眼神。”老干部见有些窑工穿得很单薄，就跟王兵兵的父亲王长记提议说，快过春节了，工人该换厚衣服了，头发也该理一下。王长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老干部还从家里找了几件旧衣服，让王长记带回窑厂。 “我一直以为这帮孩子是王兵兵在河南招的”。他说，有时候经常听见骂声，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习惯了。一般情况下，这些窑工早上5时开工，要忙到晚上12时才收工。

　　“晚上机器那么大的轰鸣声不影响你们休息吗？”面对记者的疑问，一名附近村民解释说，晚上只出砖，不开机器，这些工人晚上的主要任务是拉砖坯。

　　“我也不知道工人是骗来的。一直等到出了事才知道。”该村民说，他平常跟王兵兵打交道不多，“他脾气不太好”，再加上窑厂养了6条狼狗，“我们也不敢上去”。

　　该村民说，之前有窑工曾企图逃跑，抓到后被暴打了一顿。

　　“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举报？”记者在曹生村、三条沟村走访调查时发现，绝大多数村民对于该问题的回答惊人的一致，“没人去管这些闲事，更何况王兵兵他父亲是村支书，谁也不愿意得罪他。”

　　非法窑厂何去何从？

　　根据山西省公安厅最新统计的数据，目前山西查处的小砖窑数量为1039座，而确切的数据仍在统计之中。

　　早在2004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国土资源部、建设部、农业部便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禁止使用实心黏土砖工作的意见》（发改环资[2004]249号），明令禁止使用黏土砖，推广空心砖、水渣砖等新型建筑材料。

　　然后现实是，这种没有资质的非法砖窑厂被暂时性关停后，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死灰复燃？将来还会不会出现非法用工的现象？

　　洪洞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颖明称，黑砖窑的普遍存在与国家政策法规的不配套有关。他认为，“不让烧砖了，建房子必须用什么砖，得有一个新规定，但是现在却没有。”

　　记者经调查发现，在山西农村，盖房子真正用上“新型材料”的并不多。洪洞县某负责人告诉记者，空心砖和水渣砖前几年才开始在当地推广，但效果并不理想，“前几年在政府的扶持下新建的几个空心砖厂，最后都关门了。”

　　“住宅用的多为黏土转，只有城里高层建筑用的是空心砖。”一位建筑老板介绍说，“有需求就有市场，黏土砖的使用空间相当大。”

　　至于今后将如何，李颖明称，还有待相关部门的正一步商讨，针对当前农村现状，“这应该是国家要研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