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祭奠死难队员的哈达 |
资料图:幸存队员不愿面对 |
坐在救援队的车上,看着背后远去的雪山、草原、牦牛群,心里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回去后,生活会改变吗?
从这一天开始,十几天的时间里不断的领导接见、不断的安慰与开会,我痛苦的心里反而更增添了一分麻木。只有在北大党委书记闵维方的讲话中,我试图寻找一分慰藉,他告诉我们:“北大的学生应该像北大一样,再大的喜悦与悲痛都可以坦然承载。”
我们到达北京的第二天,领导安排了北大第六医院的资深心理创伤医生来为我们诊断。
医生试图从侧面开导队长,他们说:“其实,你可以试着从另一个方面去想,你的遇难队友是希望看到你振作起来,还是希望看到你背负沉重的心情度过今后的每一天?”
我们也劝队长能摆脱深深的自责,不要把山难的原因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他没有说话,这个倔犟的广西汉子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对待山难。
其实,山难过后,真正承受着最大心理打击的不是我们,而是遇难队友的父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第一次见遇难队友家长时,没有让队长出席。但是队长坚持要见这些家长——即使被责问、被谩骂甚至遭受攻击,也许都会让他好受些。
遇难队友的父母是宽容的,唯一的要求是希望知道事件的整个经过。我们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这样长的一个故事,每讲一遍都是在重新揭开伤疤,经受从皮肉到骨髓的痛。
几天后,北大打破常规,第一次在百年纪念讲堂设遇难者灵堂,开追思会。许多认识与不认识的人来到这里,默默地递上一束白花。我在整个上午都没有踏进灵堂,因为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们那面带微笑的遗像。直到中午,志愿者和前来追思的人渐渐散去,我找了一个没人的时刻闯进灵堂。
我以为我不会哭,但是我错了。
哀乐穿透我的耳朵,刺近大脑,一种莫名的痛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我从左到右一个个注视他们的遗像,还没看到第三个队友时,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许久,我好似铜像一样呆呆站在空荡荡的灵堂里,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人和事,只知道我失去了许多,永远地失去了……
一位队友的母亲意外出现在灵堂里,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每个人都无法自已。兰姐拉住我和老牟子的手,三人“扑通”一声跪在这位母亲面前。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医生进来为那位母亲注射安定,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索性坐在地上,眼睛仍旧无主地注视着照片里那几张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的脸庞上。
时间慢慢流逝,生活也进入了新的轨迹。在毕业搬离北大宿舍时,我收拾起藏在箱底的两样东西:一样是与A组临别时雷宇交到我手上的红色雪崩飘带,他叮嘱我一定要随身带好,以防万一;另一样是灵堂上的白花,我偷偷拿了一朵,在拿的时候,我对他们说:“我拿走了你们的一朵花,有一天我会还你们更多的花的。”
5年匆匆而过,当年的队友也已经纷纷走完求学的道路,有人走上仕途,有人开始经商,有人仍然坚持雪山的梦想,也有人已经身在异国他乡。但是,只有一样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对2002年那个夏天的记忆,虽然痛苦,虽然悲伤,却时时提醒我们应该怎样走好眼下的每一步—每一步,都带着山上五个兄弟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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