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运城试水给民间中医“松绑”

　　运城“试水”给民间中医“松绑”

　　“这３个文件将是写进运城甚至全省中医发展史的重要文件。”

　　8月10日，记者在运城市卫生局采访时，一位工作人员将一摞文件装订在一起封存，然后郑重地在封面写下了这一行文字。

装进去的，是该市卫生局7月24日下发的《关于对我市民间中医和中医一技之长人员进行考试考核及资格认定的通知》。

　　也许只有置身局内的人才会意识到，这是一份可能在很大范围内引起轰动的文件。

　　名郎中与“黑大夫”的距离

　　文件中的“民间中医及中医一技之长人员”，区别于公办医疗机构的医生———他们主要靠家传、师徒相授或者自学成医，过去多为赤脚医生，植根于民间，直接服务百姓。当然，少数滥竽充数、打着中医牌子招摇撞骗者不在此列。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1998年《执业医师法》颁布之后，就因种种原因领不到行医证照。他们拥有一定的患者群甚至非常受欢迎，却因为“非法行医”，而被列入卫生行政机构的打击取缔对象。

　　对于这些人，国家近10年来的政策就是“堵”，而运城市卫生局却开始要“疏”了。

　　现年52岁、新绛县的张泽民就是一位典型的民间中医。得知运城市卫生局进行试点改革，他当天兴奋得几乎难以成眠，“盼了多少年了，还真等到了这一天。”

　　运城市卫生部门的核实情况是，张泽民家的老祖宗从明末天启年间就开始坐堂行医，一块不知何时制作的“闻邑龙到头竹林园祖传张老药铺”的招牌至今还在家里保存着。张家最擅长的是中医妇科，历代积攒下来的医案、秘方都是成系统的，到张泽民已是第19代传人。张本人15岁学医，18岁开始坐诊，新绛县阳王镇方圆几十里的老百姓几乎都知道，产妇得了月子病“产后风”，就找张泽民。找他治病的，甚至有来自至美国、澳洲的华侨。

　　1998年《执业医师法》颁布以后，因为没有通过考试，张泽民成了一个没有行医的资格“黑大夫”。虽然病人不在乎，还找他治病，但是张泽民对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医行为却一直提心吊胆，“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一旦出个差错，就得负刑事责任。”而且对他这样做，管理部门也没有坐视不理， “这些年挨了不少处罚，说起来真是伤心……” 说起往事，张泽民几乎掉泪。

　　因为没有资格开办医疗机构，张泽民在运城市区只能栖身于别人开设的诊所内行医，两间简陋的办公室内陈设非常简单。而且严格来说，他这样做也是违规行为。

　　“我妹妹得了产后风，三伏天穿上棉袄都冷得哆嗦，就是吃了张泽民的几副药给好的。”采访中，运城市卫生局一名工作人员说，“有了病还要找老张看，可还要把他作为非法行医来打击，你说为难不为难？而且，像他这样的在运城何止一个？”

　　2005年，按照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文件，运城市卫生局曾带着6名具有影响力但是没有行医资格的“中医”到省城太原，由省卫生厅专门组织了一场考试，解决了他们的领证问题。但文件要求很严，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群体的问题。据运城市卫生局初步统计，当地目前有800名民间中医和中医一技之长人员，他们都在基层从事临床治疗，但是都没有合法的身份。

　　西医标准下中医的尴尬

　　作为我省的农村中医药工作试点市，运城市此次试行为民间中医提供合法身份的尝试，显然站在了继承和发展中医的高度，而且酝酿已久。

　　“现行的《执业医师法》主要是参照西医的标准制定的，事实表明，能够考取中医执业医师资格的人，未必会运用中医理论看病，而未取得中医职业医师资格的民间中医，大多能熟练运用中医理论治病救人。”

　　这是运城市卫生部门相关负责人在给上级部门“上书”中一再提到的一点。这样的观点，同样也见诸于他们在各种公开出版的专业刊物发表的论文中，“现在我们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西医知识要占到60%……由于惟学历，不惟能力，师承和自学成才的中医没有资格参加考核，被拒之门外……国营医院里师承出身的中医大夫在晋升职称待遇上，用西医的一套来衡量，使得真正的中医处境不堪。”

　　在运城市，应该受到现行法律法规限制的中医不乏其人，一位熟知运城医疗行业的人士戏称，别看这些名医有的还获得过国家科技大奖，如果“严格要求”，他们考执业医师要么不够资格，要么考不上，“以前的资格考试还要考外语，他们谁能考过去？”

　　山西省中医管理局局长文渊说，仅仅一个文凭要求，就让许多民间中医失去了参加执业医师考试的机会。中医具有“简便廉验”的优势，费用低、疗效好，历来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但是，真正扎根于乡间田野、服务于基层群众，可以缓解人们“看病难、看病贵”难题的民间中医，却没有了立足之处。

　　文渊把这种现象形象地比喻为“一头捆着草，一头拴着牛”。他说，立法的三个重要依据之一就是“解决实际存在的困难”，运城给民间中医以身份准入试点工作的意义，仅凭此一点就具有了足够的高度。

　　谨慎的“试水”

　　虽然有省中医管理局“十分肯定”的支持，但是运城市卫生局还是选择了非常谨慎的态度来对待这次试验。

　　运城市卫生局负责此事的田康立副局长再三拒绝记者的采访，他表示，一旦引起争论而被叫停，恐怕会让许多人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谨慎更多体现在工作上， 记者注意到，《关于对我市民间中医和中医一技之长人员进行考试考核及资格认定的通知》是运市卫中字[2007]79号文件，与之相配套的尚有77号、78号两个相关文件。内容详细具体，而且步骤安排有条不紊。

　　在下发给各县市区卫生局的文件中，运城市卫生局提出，首先要在9月中旬对全市的中医临床人员进行考试，报名人员不分年龄、职称、有无职业医师资格，此举旨在摸清中医从业人员的数量。在10月底，根据《运城市民间中医和中医一技之长人进行考试考核及资格认定实施方案》，对符合条件的人员进行资格认定考试。资格认定考试参加者的条件是，“未能按照《执业医师法》规定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年龄不低于45周岁、从事中医临床工作15年以上、未出现过二级以上医疗事故者，且必须在当地群众享有良好的声誉”。当地卫生局确定的报名人员还要在电视台公示，接受群众举报。

　　8月7日，一位参与酝酿此事的工作人员说，试题由省里聘请的专家出，考试时考场会有武警值勤，笔试范围为中医基本理论和临床基础知识，面试范围为中医诊疗基本知识和常见适宜技术操作。考试合格后，由市卫生局统一颁发“民间中医师”或“中医一技之长人员”资格证书。“初步设想是这样，民间中医可以在运城市范围内看病、开办医疗机构，一技之长人员不能开设医疗机构。”该工作人说。

　　本报记者 胡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