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 张鹏 本报记者 狄多华
本报专题报道《敦煌文书流失百年祭》(详见2007年7月2日文化周刊)推出后,收到包括一些学者在内的读者来信来电。
《百年敦煌》一书作者、甘肃作家雒青之致电本报,表达对该报道的反对意见,他坚持认为“王道士才是敦煌文物的发现者,为什么骂王道士,不骂清朝政府?斯坦因、伯希和才是敦煌学的真正开山鼻祖”。
并建言:应该在敦煌为斯坦因和伯希和建立纪念馆。
这一观点,从1997年《百年敦煌》一书出版至今,掐指算来,雒青之坚持了10年;也正是这一观点,10年来,雒青之饱受各方非议。
“我研究斯坦因是流过泪的,我认为,斯坦因的考古献身是全世界公认的。”59岁的雒青之说。
时间要退回到1994年。雒青之接到一家美术杂志的约稿,写一篇涉及敦煌研究院前院长段文杰的美术评论。“为把这段历史说清楚”,雒青之几赴敦煌开展调查研究,查阅资料的结果,与之前的认知“相去甚远”。由此,雒青之萌生写作《百年敦煌》的念头。
据雒青之讲述,创作期间,他常常在节假日自费跑到敦煌,常常一个人被锁在资料室里埋头苦读;孤寂的夜晚,一个人穿梭于道士塔,寻找写作灵感。“我是敦煌故乡人,我很爱敦煌。”雒青之说。
研究中,这位“敦煌故乡人”,却被斯坦因和伯希和所感动。“不仅为他们的学术成就,而且为他们冒死求索的精神。”雒青之毫不吝啬笔墨赞扬斯坦因这位他为之心仪的“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学家”——
“斯坦因的足迹穿越了亚洲腹地最艰险的地域,不止一次陷于生命的绝境,足趾被冻掉了几个,他终身未娶,并以84岁高龄前往阿富汗探险,为考古探源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考古挖掘出金银财宝,他不为所动,看到一个有文字记载的纸片便如获至宝。”
在雒青之看来,正是斯坦因第一个从藏经洞实物中洞察了其价值,将之公布于世界,才是具有“敦煌学”意义的真正发现;也正是伯希和,在中国敦煌学和东洋敦煌学的起步上起到了梳理、研究、传播的作用。
即便是“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王道士,相对其他多数学者,雒青之也同样持不同见解——“王道士挨那么多的骂真冤,王道士没有什么彪炳千秋的建树,但作为藏经洞的发现者,他绝对是有功的。”
雒青之还认为,国内学者把叶昌炽奉为敦煌学的开创者,不符合实际,“叶昌炽只不过是一个金石爱好者罢了,藏经洞的书法艺术给了他兴趣而已,他没去敦煌,没去研究,也没引起他的重视,凭啥说他是敦煌学的开创者?”
“知道人间疾苦”的雒青之坦言,“说出这些是需要勇气的。”
1997年,《百年敦煌》一书出版,引发轩然大波。该书被斥责为“何其荒唐”,尖锐者甚至直接斥之为“这是一部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族感情的坏书”。
敦煌研究院专门组织一批专家召开座谈会,对此书进行批判。与会专家认为,《百年敦煌》中的一些基本观点存在着错误,特别是为王道士、斯坦因、伯希和盗卖、掠夺敦煌文物翻案。这种观点既丧失了民族立场,损害了民族感情,又违背了历史事实,混淆了视听。
“因为替斯坦因、伯希和说了几句话,差点被当作新生的"王道士"而加以口诛笔伐。”雒青之这样看待自己的委屈。
寥寥不多的支持声里,也确有学者指出,斯坦因其人在国际考古学界早有定论,他是一位严肃的考古学家,将敦煌文物较好地保存至今,并将之公布于众,还是应给予肯定的。
对于敦煌文物的回归,雒青之的观点是,“文物的回归与国土回归是两码事,敦煌文物不在于回归不回归,放在大英博物馆,也是中国的文物。观摩的大门敞开着,应该在研究上下工夫,应该让全世界共享人类文明成果。”
雒青之还建议,应该在敦煌建一所敦煌学国际大学,招揽全世界对敦煌感兴趣的学子来研究敦煌。
“文化无国界,敦煌是中国的,也是全世界的,让敦煌走向世界,才真正是爱国主义。”雒青之依然不改初衷。
2007年,《百年敦煌》由上海三联书店再版。在扉页,雒青之留下一行文字,“敦煌,不是冒险家的乐土,不是苦行僧的驿站,不是旅游者的胜地。而是,学术赤子们的故乡,文化求索者的天堂,历史寻访者的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