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在杭州西溪的陆九畴先生被称为“一代梅师”,九旬之年仍然笔耕不止。因是同乡同族,旧时,他与我祖父同时入仕,备感亲切。九畴先生时有书信来,均用小楷写就,文采华然。
阅读这样的书信,真是享受。
九畴先生曾与我说,我家族中曾出过一位书画双绝的大才子,名叫陆介眉。
我找来家谱,翻阅介眉公的简历,却找出不少诗文,有五言七律,笔意雅致,琅琅上口,均为描写我老家风光,读来回味无穷。
这些诗文给我的最大惊喜是,村中一个普通的地方,经诗文描述,韵味顿生,让人不由得抚今怀古。假如现在让我来描绘这寻常景物,我是无法落笔的,大不了是“亲切、美丽”之类。这些年来,我也读过不少描写风物的文章,篇篇通俗,篇篇如出一辙,开篇是地理位置,甚至经纬度,继而地名由来,再是风景如何,继而是物产,结尾是“欢迎您来”之类。
而我在想,假如用文言文,或者诗句,来作一个介绍,不知如何呢?
我并不是想搞文字复古,但是,现在有一种倾向,把文字工具化了。乍一看,文字应该工具化,但是,文字是一种文化,这种文化是一个民族的“遗传基因”,完全剔除这种遗传基因,是不应该的。
前些年,我曾听到过要取消高考中文言文的考试,他们的观点是这些文言文在现实生活中毫无用处,为何还要考。这是典型的心中有“工具”,没“文化”思想。许多人并没有认识到文言文中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
龙应台女士说,我在文言文的世界里,发现太多批判的精神和超越现代的观念,太多的先进和丰富、太多的思想和文采。没有文言文这把钥匙,你就是对这个世界目盲,而且傲慢地守在自以为是的狭隘现代里。阉割文字、破坏语言、撕裂传统,把民族语言文字工具化、肤浅化、物理化,对于我们民族的语言文字和思想,我们破坏得太深太久了。
龙应台的话虽然激烈,但良药苦口,令人思考。
我在上海有位亲戚,他今年83岁了,对上海新兴的报纸不太喜欢看,早些年他经常到上海图书馆看香港的文汇报、大公报、台湾的许多报刊,后来手脚不方便了,便差遣儿子到图书馆复印了给他看。之所以喜欢香港、台湾的报刊,他认为报刊仍然保留着文言文,用词遣词极有回味,而现在的报刊上的文字,像喝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
我想,这应该是所有人的一种遗憾。(13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