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的肖扬即将离任 |
肖扬:天下事,无患难行,患无行之人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赵蕾
-他让我们看到了在当下中国顽强改革的最高法院。
-受命于这样一个时代,民意对司法的不满,足以淹没他对基本理念的反复倡导,足以掩盖他行动的光芒。
有人曾以梁启超评李鸿章的话评价肖扬:“敬李之才,惜李之识,悲李之遇。”
2007年,肖扬完成了他任内最后一件大事,收回了死刑复核权。
三个月后,这位主政中国十年法院工作的大法官将卸下院长一职,走出北京东郊民巷最高法院的院门。他会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没有人知道。
近乎十年前,踌躇满志的肖扬终于站在了中国最高法院院长的席位上。那一年,他已经60岁。
24岁从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毕业后,肖扬当过法律教员和公安干事。之后15年都在干党务工作。
那15年与法律无关的日子,成为肖扬人生最大的遗憾。他说,这个国家的遗憾,在于法治中断了很久;而他个人的遗憾在于,学了法律却很长时间没有干与法律有关的事。
1983年,偶然机缘下肖扬重返法律圈。45岁的他,只争朝夕。
1998年,肖扬开启最高法院院长之责,60岁的他,更加只争朝夕。
收回死刑复核权时,肖扬说过,要让每个死刑案件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一位法律学者说,肖扬带给中国司法的价值以及伴随的争议,也将交由历史去检验。“但是,作为法律人,我们感谢他。假以时日,五年,十年后,中国人都会感谢他。”
“上下不讨好”的大法官
肖扬入主最高法的前五年,曾被认为“政治上幼稚”。
这个评价源于他“脱离中国现实”的司法改革。
不幸的是,他的改革似也未能获得多数基层法官的理解。
基层法官们抱怨,肖扬担任最高法院院长的十年,是他们最忙最累的十年。统一司法考试让很多人进不了法院,特别是在中西部,法官后继乏人,令人心忧。最高法院推行法官职业化,学习、培训太多,很多法官应付不来。
相应地,法官待遇却没有实质改善。苦盼多年的法官津贴在2007年姗姗来迟,一位高级法院厅长说,看着拿到手的230块钱,哭笑不得。
也是在这一年,当有些部门在揽权揽财时,法院大幅下调诉讼费。肖扬解释说,想让有理无钱的人都能打得起官司。法院诉讼费的锐减,令偏远地区基层法院的运转都成问题。
在这些法官眼里,他们的院长太“弱势”,有人甚至说他是“三交”院长:交枪、交权、交钱。
当司法部长时,肖扬就以“交”出名。他主张司法部将律师交出去,让律师走向市场,一度引起地方司法厅局的不满。有人说,他还想把公证、劳教也交出去,身边人说他傻。
肖扬也在“揽”。1989年,时任广东省检察院检察长时,他建立了中国第一个反贪局,并倡导立一部反贪法。有人评论说,反贪局的成立,是向世界公开承认,中国是有贪污腐败。
任司法部长时,他把法律援助制度引进中国。这个不赚钱的活儿,被分派到各个律师事务所和律师头上,这被律所视为“劳民伤财”,加重负担。
从最高检察院到司法部,再到最高法院,肖扬干了很多事,却鲜有让他所在系统内的人们直接受益。
一位与肖扬同事的法官说,十年司法改革,一定程度是部门扩权的过程。但肖却在不断让渡权力。他所做的努力,就是为了让司法的归司法,让行政的归行政,还原法院本来面目,让法院心无旁骛地专事审判。
肖超越部门本位主义的改革思想,让法院系统扩权,特别是经济权力的希望落空。
然而,理解肖扬的人,却深感希望。曾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说,有他在就有朝气。
一位知名时事评论员听过肖的演讲。他说精彩程度不亚于法学家,说理充分而且充满激情。在最高法院的内部讲话,肖扬也以其开明和大胆让很多法官击节叫好。
他们中的一位说,肖扬对现代法治观念的体认,常让人觉得他不是50年代的法科生。50年代苏联法与国家的理论占据主导,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西方法学。甚至有人说,那个时代的人学的不是法,学的是怎么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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