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唱

　　文／吴静

　　孙道临去了。从网上看到这则消息时，我首先想到的是，80岁的“林妹妹”王文娟，如何承受得起？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却挡不住心底流淌的伤悲。照片上的她，一件藏青色针织外套，衬着苍白的面庞，不时擦去眼角的泪滴。

　　他在病中时，世界对他是一片空白，他只认识一个王文娟，那是他挚爱了半个世纪的“林妹妹”。

　　她那俊朗帅气的爱人去了，她那满腹才华的知音去了，她那知冷知热的老伴去了。“我一寸芳心谁共鸣，七条琴弦谁知音？”黛玉的这句唱词，此时，已成了她心中的绝唱了罢。

　　黄宗江说，孙道临是一首诗，是舒伯特与林黛玉合写的诗(孙道临有一副好嗓子，喜唱舒伯特小夜曲)。黄宗江当然有资格对孙道临作评价，他是孙道临的大媒人。半个世纪前，“肖涧秋”与“林黛玉”童话般的爱情羡煞多少人啊。

　　谁能想到呢？那个燕京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竟会成为一代影星。谁能想到呢？那个叫做“彩娟”的山里妹子，竟会成为红遍全中国的越剧表演艺术家。谁又能想到呢？“林黛玉”成了“肖涧秋”的铁杆粉丝，王文娟演出，又总能在前排看见孙道临的身影。是黄宗江牵线，成就了比舞台上任何一出戏都精彩的才子佳人好姻缘。

　　女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到了晚年，他们还有了一个艺术的结晶——越剧电视剧《孟丽君》，他是导演，她是女主角。那是1996年。他们都已年至古稀之年。看看那个女扮男装、妩媚倜傥的孟丽君吧，谁能相信演员是一个70岁的老人？这种妩媚一定与他有关吧。她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他可都在镜头中看着呢！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她就是最最温润的那一块玉，她就是最最娇艳的那一朵花。岁月算得了什么，白发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越剧电影《红楼梦》，多少人为那个“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林妹妹而疯狂。82亿元的票房收入，是什么概念？要知道，那是上个世纪50年代！从小，我跟着妈妈一起喜欢王文娟，喜欢她那朴实委婉的唱腔。跟着家里的红灯牌收音机和老式唱片机，几乎学会了林妹妹的所有唱段。

　　今年春天，我第一次见到舞台下的王文娟，水红的旗袍，明亮的眼神，还有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王派嗓音，80岁的她依然美丽得让人心生爱怜，依然是那个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林妹妹。只是，从今后，没有了他，山高水远，音容渺茫，她还会有那般的美丽吗？

　　图：

　　孙道临、王文娟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在一起。　新华社发